【原创短篇小说】十五号
长沙接连几天都是毛毛细雨，把南城每一处地面都打得湿漉漉的，气温急剧下降了十几度，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萧瑟寒冷的天气同时把人的心情也感染了，就像软绵绵的刀子直插入心脏，让人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致。
这样到了周末下午的时候，几个住在红星市场附近的年轻人又聚在了一起，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有空的时候就常常见面聊天，喝酒闲谈。这天下午，他们窝在其中一个老乡的出租屋内，在里面抽烟、喝酒、打牌。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整整玩了十个小时的麻将，个个疲惫不堪，头昏脑涨。后来他们转向聊天，各自讲述所经历的有趣故事，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女人。
“你们玩过女人没”有个老乡突然开口问。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各自在心里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指什么？”有人问。
妓女。
原本坐着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刚才那个开口说话的人准备讲述他的故事了。他得意洋洋，像是得到了什么似的，眯缝着双眼望向周边每一个人：
就在今年暑假的时候，长沙城的气温一度逼近四十摄氏度。白天里，人们都不敢轻易出门，只有到了晚上，等气温降下后我才和几个朋友相约出去。开始时我们玩电游，接着又一起去唱歌，等到十一点时，所有人又饿又渴，于是商量着去吃宵夜，顺便喝点酒。在夜里，烧烤摊位前热闹的很，人来人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正当我们昏昏沉沉时，马路上突然走来一男一女。那女的身材高挑，样貌清秀，看脸蛋约莫只有二十来岁。她穿着低胸上衣，四角牛仔短裤，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在黑夜里更显光艳照人。她的脸，是正宗的瓜子型，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还有她那披散在肩上的金黄卷发，不禁让人怦然心动。
起先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媛淑女，或者出生富贵人家，接受过良好教育。可直到看到身旁那个男的，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俩走在一起显得极不登对，尤其是那个男人，猥琐、淫荡、傲慢的表情全暴露在脸上，他的双眼几乎就没离开过女人那丰满挺拔的胸部，下面一双肮脏褶皱的手更是在她身上摸个不停。可是所有这一切，女的并没有半点反抗，甚至全程勉强陪笑。
我有些弄不明白这种关系了。
“妈的，这真是个肮脏扭曲的社会”一会后，我借着酒力骂了出来。
在座的朋友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之后，我稍微向他们使了个眼色，把所有人目光引向刚才那对男女，在座者这才如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此时，一个混迹社会多年的朋友突然对我说，
“你想要吗？”
“要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再吃一顿宵夜啊”他说。
我疑惑的看着他，可周围人全都笑了起来，接着他们又说了些污秽淫语，粗俗下流之类的话，我渐渐听明白了当中的含义。等我回过头来再想好好打量那对不寻常男女时，发现他们早不见了踪影。
大家兴致盎然，又叫了一些食物和啤酒。在座者个个脸红到了脖子根，说话粗声粗气，大声叫嚷，还有人不停的拍打桌子，互相叫嚣，吓得老板频频回头。之后，他们之间的谈话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恶心的让人头皮都觉得发麻。后来，不知道谁说了句酒话，然后剩下的朋友开始集体抬杠、激将、借着酒劲越说越兴奋，到最后竟然全都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找乐子去了。
“这附近有所职业学校，里面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大学生，她们当中有些人会为了虚荣而沦落败坏，要是运气好，今晚就会碰到几个”
刚才那个提议找乐子的朋友特意凑到耳边告诉我。经他这么一提，我身子一振，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不过说真的，任何一个再文明的地方也少不了这取乐的天堂，女人的一个吻，一个妩媚的动作，一个贴身的拥抱都是让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像她们这类善解风情柔情万种的女人。若是哪一天这世上缺少了这类女人，那么男人至少会丧失一半的乐趣。
她们聪明，懂得男人需要什么，在你未开口说之前她已明白了一切，仿佛能看穿人心。她们总是那么的温柔，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从不会对你抱怨什么，不像女朋友那样偶尔会无缘无故的发小姐脾气，更不像妻子般老是拿家庭和道德约束男人。在这类女人身上，男人不必有任何顾虑，一切随性而为。再者，她们阅人无数，早就深蕴男性之道，不管是肉体还是思想，都让你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真真正正的找到快乐。跟她们交谈，你会感到轻松自在，游刃有余，她们不会挑起敏感的话题，即使挑起了也会沉默不语，像个哑巴一样。如果你是有家室的人，她还会帮你保密，甚至提供你一些促进家庭和睦的建议，在客人面前，又或者说在男人面前，她总是把男人的好强心理放在第一位，这是她们有生意可做的前提。
我们一行五人醉醺醺的在红星市场穿梭，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一个偏僻公寓楼。这栋房子从外表看起来毫无特色，但入门之后，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世上，有些地方只有到了深夜才开始聚集人气，那儿便是。入门之后，我瞧见大厅沙发上到处坐着低胸暴露的女人，她们浓妆艳抹、性感妩媚、逢人便笑，手脚之间尽说些直勾勾的挑逗动作。
我们被带到一间狭小包厢，朋友们个个轻车熟路，只有我一人颇不自在，但这种情况随着她的到来瞬间就消失了。
接待我的是位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她在附近职专学校念书，跟我朋友之前描述的一模一样。她长相甜美，身材匀称，笑起来时两边脸蛋还有浅浅的酒窝。我对她动了心，朋友替我谈好价格后，她就拉着我到了最里屋的一间房子。屋内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椅子，再往里就是浴室。我坐到床上，闻到一股刺鼻酸臭，床单的边角也到处是清洗不掉的黄色污渍，不知道她们每天要在此接待多少客人。
她麻利的脱好了衣服，我们例行公事，直接进入主题，姑娘很是配合我，又是问这又是问那，对我言听计从。我忽然有些可怜她，想着世上的女人居然拥有此等姿色，但却甘愿沦落到此。若不是在这里，若不是她脱得一丝不挂赤裸裸站在这里，我很难想象她会与妓女这个词牵扯上联系。我开始对她的遭遇充满好奇，猜想着她为何自毁前途，甘愿在这儿干些下流勾当。这样等到完事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她聊天。
“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我问她。
她微笑的看着我，算是默认。
“你还在念书吗？”
“是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一行的？”
“大概半年前吧”
她一五一十的回答，可是这些我不太相信，接着我又问她为什么会想着要做这个行当。她假装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始哭哭啼啼的跟我讲述一些悲惨经历，可这些故事我感觉在哪儿听过一样，电视综艺上全是一模一样的套话说辞。
我知道她还是在骗我，刚才的那些故事都是事先编造出来的，纯粹是为了哄客人开心。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她已经收拾好了屋内的东西，再次爬回床上挨着我坐下，并用胸脯顶着我。她开始用妓女们惯用的口吻跟我聊天，那张脸蛋妖艳妩媚，含情默默，是那么有魅力，那么可爱，那么迷人，我感觉身体里仿佛注射进去了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都在向外膨胀。
我抗拒不了那种诱惑，尤其在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前，我搂着她再亲了一会，从脸蛋到脖子，全身都吻了一遍，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拥有了她。过后，我无力的躺在床上，她搂着我的脖子，依偎在我怀里，等我休息片刻，身体冷静下来后，先前的那些问题又开始慢慢浮现出来，于是，我继续寻问她：
“你就老实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她爬起来，脸色不好，可怜兮兮的说，
“要不是因为家里穷，谁会愿意到这儿来”
她还是不肯交代。
我明白她在敷衍我，并没有说实话，于是挑明了问：
“你就老实告诉我吧，你是被哪个男人伤透了心，才想到以这种方式作为报复”
她一脸吃惊的望着我。
过去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帖子，里面有不少文章专门分析这类女人的心里，她们沦落风尘多多少少带着不幸，但大多数原因还是她们曾被爱情伤透了心，以至于对男人彻底失望，自甘堕落。
我自以为掌握了妓女们的弱点，一步步诱导她承认事实，
“说吧，你第一次失身是在什么时候？”
“十七岁那年”
她含含糊糊的回答。
“是同学还是老乡？”
“大学同学”
哈哈，跟网上所说的一样，一个底层的漂亮女人是没法打破阶级障碍，去到上流社会结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往往那些天生丽质的漂亮女人都是先被穷小子给夺走了初吻，因为在年少无知时，她们更加相信爱情而非现实。
我慢慢逼她说出身世，虽然她有些不乐意，但毕竟这是一笔交易，陪客人说话也是买卖当中的一环，更何况她早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了，既然有了堕落的第一夜，就没必要再给自己立贞洁牌坊了。
之后，她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我十七岁时失身了，那是刚进学校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我又能懂些什么呢，就这样糊涂地被班上的一个男同学骗到包厢里然后灌醉失身的。他可真是个禽兽，不仅拍了照，还录了影，并以此来威胁我。从此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像野兽一样发狂似的虐待我，糟蹋我，直到把我玩腻了，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喔！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现在你该满意了”
“那个男的可真狠心”
“男人都一样无耻”
“那么，你从此心甘情愿的待在这儿，每天做着这种生意了”
“是呀，就是这样”
“那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离开？”她疑惑的看着我。
“对呀，总不至于长期做这个谋生吧”我跟她开着玩笑。
她生气了，情绪异常激动，大声嚷着，
“以前我也遇到过不少向我打听身世的人，他们都怀着跟你一样的心思。你们过来无非就是为了取乐吗，除了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你们打听我们这类人的第一次无非是想证明一下你们男人是多么的伟大，占据着一切不平等的权利，而我们只不过是木偶，被你们提着，被你们寻开心。男人永远统治着一切，努力想得到一切，瞧瞧你们是如何把一个含苞欲放的少女变成妓女的，你们该满足了，你们内心深处强烈的占有欲不正为拥有我们而感到自豪吗？”
说完她就气冲冲的跑出去了，我只好无趣的穿好衣服离开小屋。
回去之后，我仍旧对刚才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我认为她还是没跟我吐露实情，她或许还在骗我，她的话里没有一句是真心话，因为我只是随便猜了个理由，她便顺口杜撰出了一个故事。要是我猜她有个可怜的弟弟因为生病急需医疗费，那么很可能她会有另一套说辞。这个世上唯有妓女和销售的话最不可信的。她除了正在做的这份见不得人的勾当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值得斟酌。
之后的几个晚上，我又单独去找了她，因为我想知道她到底藏着多少把戏。在没听到那个女人的真话之前，我一直心有不甘。心想既然她的身体已经堕落腐败，为何连灵魂也跟着发臭。为了试探她的底线，某一天深夜，我直接跟她摊牌了，我拉着她的手说，
“我们可以私下交易”
她一脸吃惊，呆呆的望着我。
“什么意思？”她问。
“你去我住的地方过夜，我私下付给你费用”
为表示诚意，我当即掏出手机把下次的费用提前给了她。
她略微有些尴尬，但反应很是迅速，在收到钱后立马嬉皮笑脸的说，“这样当然可以……你真是个好人，我的老公”
现在她直接改用老公来称呼我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的身份”我指着她的鼻子。
她哈哈大笑起来，淫荡极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保证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
我冷冷地说，“你早该如此”
接下来那几个月里，我们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契约，每个月十五号她准时到家里来找我，陪我渡过两个晚上。当然如果价钱合适，她甚至还可以在周末暂时充当女友角色。
后来，我又把她介绍给了当初那几位朋友，而她呢，显然很乐意接受这种老顾客转介绍生意，反正都是些毫无感情的皮肉买卖。
再往后，我因为出差，隔段时间没再找她，等再次相约时，她重新回到了那个污秽场所。可是她变了，和别的妓女一样，竟说些阿谀逢迎、满口谎言的话。我渐渐对她感到厌烦，以至于最后一次叫她连碰都不想碰。她变得麻木、呆板、毫无感情，香醇的吻像路边的石子一样随处可捡，简直像个从事多年娼妓生活的老女人般冷漠、自私。
到了年底，我们彻底断绝了这种皮肉交易。后来听说她在学校找了个男友，也许，是动了真感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