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闻香香雪海

春寒料峭，沐浴着暖阳的万物开始苏醒。河畔细柳，鹅黄的嫩芽排着列队，正欢迎着报春的横枝疏影。每每这时，心头最盼念的便是光福邓蔚山的梅花了。

早春二月，梅花吐蕊，光福邓尉，势若雪海。多少年多少代，最风雅的事儿，就是闻香而来，去邓蔚山看梅花了。

这个季节，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无论天气怎样，她都会守时地与你，在光福邓蔚山，有一场浪漫的约会。邓蔚山，也就在这温暖的缠绵中，成了人们踏青、赏花，旅游观光的最佳之地。

这邓尉山位于苏州西南60里处，因东汉太尉邓禹曾经隐居于此而得名。此地群山连绵，重峦叠翠，是斜向太湖伸出的一个半岛。拥有万亩梅林的邓尉山，梅林依公路成带状分布，迤逦十多里。

一路上，年轻的成双成对，年老的相约成堆，都奔光福邓尉山来。抵达景区已经是午后。穿过人海，来到梅溪。梅溪就靠在福湖公路边，溪岸嵌着三方花岗岩，刻着“香雪海”三个大字。因初春时节，满山梅花洁白如雪，繁花似海而得名。

清代时，被康熙誉为“清廉为天下巡抚第一”的诗人宋荦有感于梅花如雪，流溢似海，遂命此为“香雪海”。三块方形字碑，就是依照当年宋荦的书法刻上去的。

群芳尚在酣睡，但现今年的气温较去年明显偏高，梅花争相开放。园中汇集了白梅、红梅、墨梅、玉蝶、雪见车等各式各样的梅花品种，姿态各异的梅树，让人忍不住上前，细细品味。

自古江南最多情，江南的梅花，傲骨里透着几分柔情。站在梅溪小径迎来送往的，是一株被称作“鸳鸯梅”的连理双色梅，左侧落满红蕊，右侧披挂绿萼，一红一绿，牵手相望，引得情侣们纷纷驻足自拍，双双对对大秀恩爱。

在梅池边，一张围着老梅架起来的梅花形木凳边，来了一家五口人，先是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坐下了，然后一对小夫妻又牵着小儿坐下了。五朵花瓣五福来，五人围坐，梅在中心，美在身边，多么美好的寓意。

窜行花丛中、梅株下，放下身段，微微低下头来，轻轻拨开梅枝，如踏访伊人，寻寻觅觅，是为探梅。左闪右躲，女子尽显婀娜身姿；蹦蹦跳跳，小孩则如猕猴般活泼可爱。

园中有青砖筑就的小径，依地势逐级相连，成为林中廊道。走进廊道，左顾右盼，道边的梅枝尤为茁壮，旁逸斜出，分外灿烂，随手轻轻一揽，便入怀中。

午后日光正劲，风来银花闪烁，乱云飞渡，游人兴致渐浓。在一泓水池边，你拍人中花，我照花中人，园中游人如蜂似蝶，依恋在枝枝桠桠间。在注视中，在凝望中，在相视一笑中，人们将距离拉近，将心靠拢，将情义加深。

掩映在香雪海中的闻梅馆和梅花亭，就像飘浮在茫茫雪海之上的玉宇琼阁。一路上山，来到闻梅馆。闻梅馆始建于康熙年间，康熙三次、乾隆六次到香雪海来赏梅都要到这品茶、作诗。馆前的观景台，依次排开若干桌子，人们围桌而坐，品茗赏梅。台上有松柏数株，南端两株则间隔数米，苍翠欲滴，高耸入云。一株白梅竟扶摇直上，直追松顶，翼然如群蝶攀飞。

坐定闻香阁，嘬一口清茶，呡一口青梅，欣赏梅花独领风骚、领袖群伦的魅力，见识傲霜凌雪、寒而弥香的气质，领悟零落成泥香如故的风骨，在香气氤氲中，品味梅文化作为江南名胜的丰美与绮丽。

闻之思之，在恍惚之中、浮想联翩之时，一股暗香如春涛扑鼻而来，这透入肌骨的奇香，真正的沁人心脾。

这不禁使我想起清代诗人孙原湘的一首诗：“入山无处不花枝，远近高低路不知，贪爱下风香气息，离花三尺立多时”。可见，揽梅、探梅，尽管亲近，却未必得其香，须“离花三尺”，方得其气息。

梅香是暗香，它并不浮于浅表，所以往往不遇；呆呆站定，或转身离去，不经意间它就悄悄袭来。其实，生活就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修得诚心，倾注善意，就走近了美好，就得到了快乐。

顺“闻梅馆”旁的山径漫步往上登攀便是闻名海内外的香雪海“梅花亭”。此亭出于吴中名匠姚承祖之手，梅花亭造型别致，为五角梅花形，其瓦顶、柱栏、花砖地面均为五瓣梅花状，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独具匠心。

站在亭边远望，方圆数里尽收眼底，脚下山坡两侧苍柏环伺，中间雪海摇曳；公路之东乔木森森，有粉墙黛瓦、好大村落散布其间；远处则群山连绵，东北向依稀可见一镜水面，那是太湖深入腹地的下崦湖。

此间赏梅，是一种登高远观，抛开稀与密、老与嫩、肥与瘦、含与放诸圭臬，摆脱细枝末节的羁绊，静观梅的气势，感受美的洋洋大观，点化胸中丘壑，领略江山万里的豪情。

有缘香雪海、敞开襟怀者，到此总能神清气爽，留得佳句。田汉来了，说香雪海看不够：“一朝香雪看明朝”；赵朴初来了，说香雪海最江南。

香雪海，将人们崇美尚乐的心绪荡漾开来，让人刻骨铭心。在早春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在江南水乡的湖边山野里，拥有梅花的日子，心也含苞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