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寄朝云38

离着老远,二宝就跑过来,他是个内秀的孩子,高中毕业不想再上学,回来跟着爷爷一起开饭店。
见着我们,他腼腆地笑着搓搓手:“姐,我爷爷从我爸的渔获里特意挑了准备好,就等你们了。”
我还是为东华跑调查时来这里认识的二宝爷孙。
这片水域在衍川上游,由西向东倾流而下,三面有武清山作屏障,水质优良是天然的鱼仓,附近大王庄和南湾村靠水吃水,都想靠着生鲜谋生,因此屡有冲突。
来来回回几次我一直在二宝家吃饭,王大爷从江城鸿宾楼隐退,回来自己开了间不大的饭店,儿子负责出水,他就地取材,生意一直很好,期间也有人眼红来捣乱生事,但是最终也没赢得了。
归根结底是他的手艺实在是高。
王大妈从厨房出来往里让我们,隋云他们先到附近转悠。
我说:“大妈,您怎么越活越年轻了?是不是大爷给您偷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吃。”
热情爽朗的大妈一阵笑:“真要偷上,你大爷也舍不得给我吃,自己偷吃了还能找漂亮的大妈呢。”
秦悦在旁强忍一脸嫌弃,等大妈说完很礼貌地问洗手间在哪里,我指了指走廊尽头。
趁隋云和庄慕鸿他们还没进来,我和二宝嘀咕一阵,二宝低着头到了后院。
秦悦过来刚准备坐,我指着后院:“螃蟹、生鲜要自己挑,我们都挑好了,就剩你了。”
“让店家给我拿一只就好。”
我说:“入乡随俗吧,你知道的,螃蟹只能吃活的,你自己逮了,人家做了记号给你炮制,有问题大家都好说,店里一直这么做的,你就随和一些吧。”
秦悦不满地看看我,赌气一扭身进了后院,不一会儿就传来她一声一声地惊叫,我忍着笑低头喝茶。
隋云和庄慕鸿他们进来正好听见长长短短的尖叫声,庄慕鸿一马当先跑进去,小李他们也跟进看热闹,只有隋云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并不说话。
不一会儿庄慕鸿出来很骄傲的样子:“我帮你们都挑好螃蟹了,这些个小家伙还真是蛮横。”
我看他的鞋、裤脚、衣襟湿了大片还努力维持稳如泰山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呛了一口水低头咳嗽,谁知背上竟然有不轻不重的拍打,我直起身愕然看着面不改色的隋云,还好大伙儿都沉浸在刚才捉螃蟹的兴奋中没有察觉。
我咬牙低声说:“你疯了?!在干什么?”
隋云指着我杯里半杯水也低声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扭脸看秦悦往这边走过来,再好吃的饭也得跟对的人一起吃才行,对这顿饭的期待我已经自动调级。
不得不说秦悦是个人才,她在人前永远都大方得体。
此刻她轻轻捋了捋头发,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我说:“今天跟叶小姐真是开了眼界,以往都是吃现成的,没想到自己抓活物这么惊险有趣。”
我打起精神配合:“本来就是自己动手吃得才格外香,二宝说今天新打了石坝鱼,味道很鲜的,秦总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秦悦扬眉说:“真的么?我胆子小,叶小姐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我站起来看着她,她大概没料到我这么配合,稍一愣神也起身,等我们来到后院她冷下脸来:“我自问没有得罪叶小姐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捉弄我?”
“明人不说暗话,秦总有没有算计别人自己最清楚,我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从没想过用下三滥的招数去坑害别人,你说呢?”
我相信那晚在临江阁迷迷糊糊间听龙易在耳边警告:当心王少川,不是幻觉,以龙易惜字如金的个性,他不会没来由虚张声势。
秦悦无疑是聪明的,她稍一沉吟便挂了笑容:“我都说了很开心自己能亲手抓螃蟹吃,这还不是托叶小姐的福嘛,我平时工作节奏有些紧张,人呢难免不圆通,说话做事有些严正,叶小姐多包涵。”
眼前这位美人真是七窍玲珑,我自愧不如,但是又不肯示弱:“工作节奏都那么紧张了,秦总还有心思去别人家后台查帐。”
秦悦收了笑容,疑惑地看着我:“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她,让她警醒一下,别总想找我的麻烦,不然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你一个干法务的总操CEO的心是要做哪样?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非法采集别人的情报是犯法的,秦总好歹也是法务工作者,不会知法犯法吧。”
秦悦攀着我的胳膊,语带哀婉:“咱们一介女流在职场打拼有多辛苦,叶小姐应该最清楚,我身边大咖云集,哪一点照顾不周都可能被人嘲笑,说如履薄冰一点也不为过,普石这次来江城,我就看着来者不善,要想有对策必须要知己知彼,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最见不得别人服软,尤其还是一位风姿卓然的美女,看来旁敲侧击的效果也达到了,那就没必要赶尽杀绝,于是我们握手言欢,捐弃前嫌。
隋云表情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我们回来归位,他大概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一笑泯恩仇了,我暗自摇头:这男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是个女人就要像乌眼鸡似的争夺他。
二宝这时拿来一沓纸让我看,原来是一份天猎的问卷调查。我问二宝怎么有这么多张。
二宝说来了两个年轻人在江边玩了半天,中午吃完饭临走时丢下一沓子,让来吃饭的客人帮忙填下,他们还给放了一箱纪念品,说答者有份。
我越看越觉得蹊跷。
这份问卷明显从模版上套出来的,而且有好几处带有诱导性,比如对现在生活质量的满意度和子女就业需求。
我想做为一家专业的信息收集公司天猎这次居然这么不走心,出这份报告是想得出什么结论呢?
隋云也伸手拿了一张看着,我见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想必也看出了猫腻。
回程的路上,隋云在一旁倒是没有聒噪,刚才庄慕鸿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夸王大爷的手艺了得,王大爷很谦虚说是材料新鲜,又说多亏我照顾二宝爸爸的生意,把海盛酒店的河鲜承包给了他,我说这是双赢。
庄慕鸿等王大爷走了才和隋云说:你四海在衍川的水产一直是大头,为什么单单没有划进这块儿地。
隋云当时淡淡的并没说话。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舍下这块肥水?
“大王庄和南湾村在这片水域纠缠了多少年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荆棘之地远比荒凉之地难开垦,当时四海也有人建议,我说投入南湾会牵扯太多人力财力,和它产生的效益比较,得不偿失。”
他真是有洞察力,刚刚大概也看出我浓烈的好奇心,现在开口解惑。
四海都啃不动的南湾,居然有公司来撬动?
“你觉得普石怎样?”我还没想出头绪,他忽然问我。
“表面上不错啊,口碑、盈利都不错。”
“盈利也可以通过财务操作来完成。如果按NOGAAP口径计算,公司亏损、股权激励、股份支付摊销、现金支出等因素完全可以账面盈利。”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知道你也在关注普石,或者说关注普石王少川。”
他语带调侃,我有些恼羞成怒:“你哪只眼看我关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