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青青柳色 心中念念故人(4.4)
清明的祭祀仪式每一年都会举行。早上早早起来,远远的小姨会早早赶回家来,携着大姨和妈妈一起,去看看姥姥,从前年开始,也要一道看看姥爷。今年不同以往,原来骨灰在火葬场的房间里安放,如今正式安放在永安墓园。姥姥和姥爷也终于不需再颠簸飘零,安详地沉睡在那片寂静安详的土地,也镌刻在我们的心中和静谧的时光里。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心中无限思念沉,化作春雨祭故人。
天街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滴落在苍茫翠绿的田野,也一丝丝地落在我们的心间。悲伤早已过去,留下的是深沉的思念。不论是那些过往的美好时光,还是骤然失去的悲痛悼念,都在此刻浮上心头,感慨万千。 姥姥是在我93天的时候走了的,心肌梗塞,那个时候妈妈刚刚生产完,还在照顾我,正说带着姥姥去医院检查,姥姥走之前要去一趟厕所,大概是起身猛了一些,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了……如今我已经懂得许多人事,也经历了些微的生离死别,可是每每想起妈妈在那个时候经历这些,我不禁心里揪起一团哀愁,久久消散不去。如果设身处地是我,我大概会万分悲痛,万念俱灰,万籁俱寂……妈妈是柔软的,也是坚强的,姥姥走了,她只能把眼泪流尽,然后再让眼泪化作乳汁来照料我。
离别意味着思念,也意味着重生。经历巨大的痛,便会有巨大的蜕变。也许,这句话,并不是很合适,但是什么会让我们无比地痛苦,那么什么就会令我们无比地强大。姥爷走的时候,是在医院受了很多救治和折磨的。他躺在床上,被插着导管,从嘴里穿过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听妈妈说,昏迷的姥爷在无意识的时候一把拽掉口中的管子,大概这是求生的本能,因为实在太过痛苦,几个家里的男性亲人都按不住挣扎的姥爷,妈妈和大姨、小姨在旁边一边流眼泪一边照顾,那样的场面不能想象,我并没有守在床边,可是想象着都已经泪流满面。姥爷的病最后治不了,省会的医生说回家到重症休息室养着吧,还能让所有亲人都守在身边。出院的时候,姥爷的嘴里插着管子,不能讲话,就用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在纸上写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出院门口在等救护车转院的时候,姥爷写下:“医院不给我们治了吗?我们去哪?”舅舅在旁边告诉他,是回家去住院,家里也能治。可是大概姥爷心里很明白很清楚,是真的不能治了……在回程的路上,在出发的时候还能自由表达自己意识的姥爷在睡梦中放弃了自己,呼吸机上跌宕起伏的生命线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瞬间变成了一条直线。在我们还不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姥爷走了。妈妈说,姥爷是要面子的人,是他自己最后放弃了……大姨说,这次还以为是姥爷像以前一样小题大做,再去看病的路上大姨还发了脾气……小姨说,她在心里还耿耿于怀的姥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走了,她不能接受,不能承受,不能改变……舅舅说,接到大姨的电话,他在大洋彼岸的旧金山机场候机大厅的时候,眼泪就不停地簌簌落……每一个人都在姥爷生前,那么多陪伴和怀念,但是挡不住他的离开。姥爷的书法和字画还挂在书房里,可是已经物是人非。
清明又到了,姥姥和姥爷还好吗?悲伤总会有尽头。而我们对您的思念却绵绵无尽。清明给了我们正大光明又安静寂寥的时刻,堂而皇之毫无顾忌地思念您们。每一次人生的告别,随着时光的飞逝,我们都更加深刻地领会活着的意义。告别的最好方式,就是好好告别,继续,好好生活。
就像,余光中先生的《今生今世》: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终,你都晓得,我都记得。
就像,沈从文的《情书》: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就像,海子说,我们最终都要远行,最终都要与稚嫩的自己告别,告别是通向成长的苦行之路。
就像,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这是陆游和唐琬之间痛彻心扉的告别。
就像,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的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这是杨绛先生平静超然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我们仿佛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所有的文字,千年百年都在做着同一篇文章——生离死别。
告别,是结束也是开始,是苦痛也是希望,面对告别最好的态度就是,好好告别。
清明节,好好和念念的故人告别,看,远处的油菜花盛开了。树,也绿了。
陌上青青柳色 心中念念故人(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