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撑门面借贷办喜宴，众生吃相丑态毕现

第六章 贤惠大嫂嘘寒问暖，刁钻二嫂挑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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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怎么起这么早？”鸡叫头遍的时候，大彪大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到了大强就家。大强家大门很低，从外面伸手就可以把门里面的顶门棍子挪开。大强睡的正香的时候，听到窸窸窣窣的敲打大门的声音，起来一看，赶紧把顶门棍挪开，扶着大进堂屋坐下了。

“大强啊，你家里还没起来呢？”说完用眼睛瞟了大强的粮缸。“大，怎么起这么早？”大强媳妇一边用手挽着头发，一边快速走到公公面前，走到公公面前的时候，一个发髻已经挽在脑后，头发紧紧的贴在头皮上，没有一丝乱发。“老大家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大彪带回来那媳妇啊！”咳咳咳咳，说完一句话，大彪爹低下头，猛烈的咳嗽起来。“大，赶紧喝点水”，大强媳妇转身从八仙桌上拿出暖瓶倒了一大碗水放到公公旁边的小板凳上。“大别操心了，这不有大强吗？”大强媳妇用拳头轻轻拍着公爹的后背。

大彪大摆摆手，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跟大强媳妇说：“老大家的，大彪这事，你得操操心啊！不能这么着糊涂着就过日子了，怎么着咱家在村里算是大户人家，不能让人家看咱们笑话啊！”说完端起碗，喝了两口水，水从嘴角流下滴在了大彪大身上。“大啊，不是不让你操心吗，这不有大强还有那俩家吗，怎么着这事我们也得操办下。”“我就知道这事离了你不成啊！”

在旁边的大强拽了下大强家的衣襟，大强家的使劲一闪，大强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大强啊，年纪轻轻的，腿脚就不利索了？我那还有个竹竿可以当拐杖，赶明给你拿来？”说完，大彪大慢腾腾的起身，拿起拐杖转身就走了。

“你瞎逞强干什么？办婚事你没办过怎么的？咱家两个儿子办次婚事扒一层皮，老二办婚事借下的钱都还没有打清饥荒，你口没个遮拦的又应承下大彪这事，上哪里找钱去？”“你还是大哥不？幸亏操办的是你亲兄弟的事，要是我家的事你更得往外推吧！”大彪家的顺手拿起笸箩筐里没有纳完的鞋底纳起来。“人挪活树挪死，事摆在那里，不去想办法，事就解决了？”大彪家用针锥捅一下厚厚的鞋底，接着用麻线穿起来，一双鞋底已经快成型了。“我这给大彪做的新鞋，赶明儿赶集把家里的粮食卖点，给小美买身衣服。”大强家的用脚踢了一下蹲在那里抱头不语的丈夫，“吃过早饭，你叫大彪过来，咱们合计合计”。

“大嫂”，跟在大强后面的大彪进门后摸把脑门上的汗珠子，冲着大嫂喊起来“大嫂，家里有好吃的不？”“吃，你属猪的就知道吃？”大嫂边冲他吆喝，边给他用煎饼卷了一包芸豆小豆腐。大彪接过来，在屋里转悠一圈，看见窗台上有个大朝天辣椒，用手一擦，直接扔在煎饼里大口嚼起来。“还是大嫂做饭好吃！”“你和小美这事，咱们得操办下，不明不白的过日子，叫村里人笑话，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可是大嫂，办婚事得花钱啊，我哪有钱啊！”一边吃一边说话，煎饼卷小豆腐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把大彪卡的直翻白眼，大强家的赶紧拿起瓢舀了点水，咕咚咕咚喝下的大彪还是不住的打着嗝。

“你两个得从头到脚来身新衣服，再就是弄些散白酒，菜，咱们菜园里倒是有些，但是上席面是不行的，还得整些菜，猪肉是大头，多少得弄些馒头和大饼”，大强家的坐在板凳上，两个手来回搓着，“我知道你没钱，我倒是想给你办好了，可是去年刚刚给老二办完婚事，加上生小飞，饥荒都还没打清”。“大嫂，我知道啊，咱们都穷啊！”“我想呢这样，你和小美年轻，有的是力气，你到咱村会计张那儿借上五百，先应应急，以后有钱再还他吧！”大强家的抬起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大彪，沉沉的叹了口气。

终于，在大强家的张罗下，在三爷爷掐指算出的好日子里，六月十八这一天，在大彪家的院子里摆了六张桌子，大强家的带着大壮和大虎家媳妇趴在灶头炒着菜，大壮媳妇负责烧火，大虎家的洗刷摆盘盛碗，掌勺的还就得大强媳妇自己来。大夏天的，这可是最辛苦的活。趴在灶头炒菜的大强媳妇，一块毛巾搭在脖子上，不时拿起擦拭额头脸颊的汗珠，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紧紧的贴在后背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一般。

大壮家的只管烧火，边烧火边大口吃一根黄瓜，“大嫂，这媳妇娶得，真是个便宜货啊！”大壮家的一边吃一边瞎念叨“一分钱的彩礼都不用出，她爹妈白养这么大了！”大强媳妇连眼都不抬一下，“幸亏我生的是俩小子，要是俩闺女，说不准也养出便宜货了！”老二媳妇一边说，一边用黄豆粒大的眼睛瞟了眼正在装盘子的大虎媳妇。“你火太大了，菜都糊了，炒个西红柿鸡蛋你塞这么多的木棍子，你是烧炕还是做豆腐？”

“妈妈，妈妈，我饿了”。大虎家的闺女云云过来了，老三媳妇掰了一块馒头递到孩子手里。“弄些赔钱货，吃好的干嘛，给她块煎饼吃就行了”大虎家的冷眼瞪了她一眼，转身对孩子说，“拿着回家吃吧，屋里烧火，跟烧大炕似的，不怕烧死”。大壮家的故意把黄瓜咬的嘎吱嘎吱响，顺手把吃剩下的黄瓜头从云云头顶扔到门外去，气的大强媳妇拿着锅铲把锅敲的哒哒响，真恨不得一铲子给她敲在头顶上。

院子里大彪穿了一身新做的白汗衫黑裤子，脚上穿了一双新纳的千层底；小云头发盘起，发间插了几朵红花，脸上略施粉黛，一身红裙子，一双红色的粗跟凉鞋。因为敬酒的缘故，不胜酒力的小云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更显的整个人精神好看了。酒席上有个不时比划，指着新娘子不停的翘大拇指的哑巴，朝着新娘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哑巴旁边的人对新娘说“他啊，是大彪本家的不出五服的哥哥，他说，大彪有福气，媳妇全村最好的！”“哈哈哈，这倒是真的啊！”一边说着，手里的酒一仰脖，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来来来，大彪”，懒汉拿了一个碗，“这个酒呢，你必须喝”，懒汉已经喝的舌头不打弯，举着碗的胳膊都来回晃荡着。踉踉跄跄的来到大彪面前。“都是男人，凭什么你就有个这么个像花似的媳妇呢？凭什么我那臭婆娘长的就跟块牛粪样的？”旁边喝喜酒的人赶紧拉他坐下。不料懒汉趁着个酒劲，直楞楞的站在大彪面前“你看你，矮驼子，媳妇都比你高一头，你是武大郎？她是潘金莲？”“去你妈的！”大彪抬起脚，一脚把懒汉踹到在地，“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假男人，你就是个太监，是谁给你阉的？”哈哈哈，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秃子和大志在一桌。只见秃子手里悄悄的拿起一个袋子，忙不迭的把刚上桌的烧刀鱼往袋子里倒，坐桌对面的大志看见了，大声吆喝道“秃子秃子，吃鱼长头发，但是也不能全拿走啊？我们都是上礼来的，你吃独食不地道啊！”“嘿嘿，我不就拿这一点吗，你看旁边的三爷爷他那瘸腿儿子”。

顺着秃子手指的方向，大志看到瘸腿脚下已经打了五六个包了，青菜肉菜全都搅和在一块，用两个脚将菜拢在一起，桌子上吃剩下的骨头菜渣，都被瘸腿用手擦把下扔在了袋子里，瘸腿面前的桌子上跟用抹布擦过一样干净。“你别学他，他家揭不开锅了你不知道？”大志边吃一口菜，嚼两口，咽下一口酒，说“瘸子腿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三个小子，他不得给孩子打点食？一年到头吃不着一片白肉片子，三个孩子长的跟豆芽菜似的”，“你就个假善人，有空你敢帮他？谁帮他，他跟谁闹，总觉的帮他的是看好他媳妇了，有病不是！”

木匠带着他那宝贝儿子来了，儿子长虽然瘦小，但是很精神。好不容易生的儿子，木匠疼爱异常，不管在谁家干木匠活或者请客吃饭，都捎着小子，为的就是让孩子能改善下伙食，这不，来喝喜酒的木匠又把小儿子带在旁边。孩子吃饭慢，木匠为了给孩子喂饭，还没等着下筷子，面前新上的菜就只剩下了点菜汤，抬头一看，是大彪的一个远房大娘。一般喜宴上来的都是男人，女人是上不了桌面的，可是这家男人死的早，大小事都是大娘张罗，自然也就让她上了席。

一上菜，大娘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只见她右手紧握筷子，左手不停的把白面馒头使劲的往嘴巴里塞，眼睛不眨的盯着菜，将刚上的菜立马挪至自己面前，头也不抬，嗓子和肠胃之间成了一个没有障碍的管道，只管将菜倒入嘴里，在嘴里搅和下立马就吞下了肚子，嘴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随着咀嚼吞咽这些动作，硕大的脑袋和身躯跟随着前后摆动，像是一个不停摇晃的面口袋，木匠看的发呆，一时间都忘了给小儿子喂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