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一进入腊月，离年就近了。现在过年的那种心情，如窃贼，惶惶然不知所措。儿时记忆中的那段苦涩而又甜蜜的年味，那年、那雪、那人，却像一团火，久久燃烧在心头，至今难忘。

      那是1981年的那年腊月二十八，天还没有亮，父亲便叫醒了我。和父亲吃了一碗玉米粥，两块玉米饼，就开始出发。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空中飘着雪，父亲拿着小铜锣，背着一只大口袋，里面装着一扎扎财神贴，他自己用刻刀一下一下雕出来的挂浪和他自己写好的对联，拉着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走了好久，天才亮。父亲带着我来到一个村庄，正赶上人们吃早饭的时候，父亲把财神、挂浪和对联拿出一小部分，放在我的书包里。到人家门口，他就开始敲锣:“新年好，新年到，大爷大妈身体好；新年好，新年到，新年又有财神到……”父亲一边敲铜锣，一边说。我呢，看到人，就赶紧把财神送过去，先说财神到，然后再问要不要挂浪和对联。很多人家怕我们去，听到锣声就把门关起来。有好心的人家，会给2分、5分、一角的、贰角钱，或者给馒头，也有的捧把米，舀半碗玉米的，啥都有。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一个上午下来，我们走了三个大村子，要了有十几斤杂粮。中午，我和父亲吃着要来的馒头，选择干净的雪，捧着吃了润润喉咙。父亲看看袋子里的财神挂浪，点上一袋烟，吸了几口，叹了口气。我知道父亲心里着急，今年他从十月就开始在家琢挂浪，写对联。本想赚点钱过年，没想到从腊月十五就开始雨雪不断，赶集的人少，卖的人多，家里积压了很多。最小的妹妹才三个月，母亲又走不开去赶集。

    “这些人真是的，他们难道不要贴挂浪和对联吗？看到我们就故意把门关起来。”我掸着帽子上的雪。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都是因为穷啊，为了能多卖点，下午你和我分开去卖。”

    “我怕狗咬！”想到要一个人去，我心里害怕，小声说。

      父亲找了一根木棒，告诉我，如果有狗咬，蹲下身子捡泥块，狗就跑了。我低着头，泪掉了下来，父亲说“你不是喜欢小兵张嘎，王二小他们吗？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勇敢。”

      一听这话，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豪气，擦掉眼泪说去。

    “孩子，记住，这里有三个玉米垛，你就在这近的几个村子里卖，吃晚饭时就回来见面。”我记住父亲的话，拿着他给我分好的东西就上了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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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第一家的时候，有位大爷在门口铲除积雪。我赶紧跑过去，把父亲教给我的那些话说出来：“财神到过新年，祝您健健康康过百年！”爷爷一看，笑着招呼我，“这孩子，挺可爱的，来，这是爷爷给的压岁钱。”

      我一看是绿色的贰角钱，高兴坏了，向老爷爷鞠了一躬。有了好的开头，心里特别高兴。见到人嘴巴就更甜了。后来有几个孩子陪着我，我就更开心了。当我到第三个村子的时候，雪花像蒲公英，漫天盛开，那些跟着我的孩子都回去了。因为高兴，没记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雪花像我一样，迷了路似的乱闯。我心里很害怕，就哭了起来。后来看到一家窗户里透出一点亮光，我就扑过去，拼命敲门。门开了，是一位穿着红棉袄红棉裤的仙女姐姐，她见了我一愣，随即把我拉了进去，用一条红毛巾掸掉我身上的雪，又抓了一把糖果给我，大声喊：“快出来，我们家来了个小福星呢！”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一位穿着浑身一身蓝衣服，头发很黑的哥哥走了出来。姐姐说：“孩子肯定饿坏了，赶紧把才蒸的馒头拿给他吃。”大哥哥走了进去，端了馒头出来。大姐姐倒了热水，在我的泥爪上打上香皂。她的手好白好白，手指像画上的美人一样细长。她弯下身子，认真给我洗着。那香香的呼吸，吹在我的脸上，像火炉的炭火，暖暖的，说不出的那种舒服。

    “好了，来吃吧！”我一口气吃了三个。吃过以后，眼皮像沾了胶水，再也睁不开了。朦胧中，神仙姐姐抱起我，将我放到了那张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床上，给我盖上了那床大红被子。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姐姐，你好美！”我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后来，父亲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父亲要带我走，我哭着不走。

    “神仙姐姐，我好喜欢你，我要抱抱你，好吗？”我哭着说。

    “这孩子，胡说啥呢！”父亲举手要打，那位姐姐过来，笑着一把抱起了我，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以后有空欢迎你到姐姐这儿来玩。”

        就这样，父亲拉着我，一步一步向村外走去。走了好远，我回头看着那灯光还那么温暖地亮着，灯光里的姐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洁白的旷野升腾。

        那一年，我才7岁。

儿时的年味丨那年 那雪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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