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我去看巴塞罗那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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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国内工作时，我被上司同事和下属称为EQ很高的人，这让我想起一句话：“你如今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爱过的人。” 有道理，如若不是心怀有情，对亲友对陌路对这个世界，有爱憎有态度，如若不是也被他们付诸于情，情商高的人往往不仅是基因里生而就的。
因此，我决定在遗忘之前记录，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我不再亲近也不愿遗忘的人。
两年前的初春，第三次到巴塞罗那参加MWC (全球移动通信展)。在和上司同事们终于完成了一周的辛苦高压工作后，准备回国的那天傍晚，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Whatsapp短信。看了名字我想起来是那几天展会上刚认识的一位业内朋友。他写到：“我是通过你名片上的手机号加到你的，这几天认识你很开心！你今天就要离开BCN了吗，还是有其他安排，或者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这座城市？等你回复。”
由于回国的目的地城市不同，航班时间和转机国都不同，同事们已经早几个小时离开了，而我要待到凌晨一点。然后我回他说，在去机场之前我正好有一个晚饭的时间。
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他也刚好到达。高高的个子，穿了一件黑色夹克，比白天的穿着要休闲。“因为想带你走走所以没开车，而且我们西班牙人吃晚饭是一定会喝一点酒的。” “呵呵是吗，我不喝酒的。” 他问我来了几次都去什么地方玩了，我说每天忙完展会就哪里都没兴趣去了，和老板同事或客户合作商到花街吃饭以后就想回酒店歇一下双脚。以前去看过高迪的圣家教堂修完了没有。“花街，你是说La Rambla(兰布拉大街)? 还有高迪博物馆，那都是游客去的地方，很嘈杂。我带你去海滩边吧，我朋友在那里有个餐厅，吃完饭可以在海边走走。” 听他这么说着，我就客随主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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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dinner 的我跟头一次一起吃饭的人也不会装样的，我点了一份烤排骨。他点了三文鱼沙拉，红酒和饮料。边吃边聊，他说他虽然是本地人(巴塞罗那是加泰隆尼亚自治区首府)，但他们家却不是Catalan，也不会跟着去闹独立。后来又聊到彼此的工作，原来他以前在柏林工作过，却还没有到过中国。
巴塞罗那被称为地中海边的曼哈顿，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海边，夜风乍起，略有一丝春寒。我们沿着海滩边聊边走，我拾了几个白贝壳和海螺，他捡了几片扁石扔向海面，浪大的时候我们一起追逐潮汐看谁先湿了脚。这时他走过来说：“Joyce 你知道吗，很好笑的，我以为我不会被亚洲女人吸引，我以前的几任女朋友都是西班牙人或欧洲人。之前因为工作也接触过中国女士，但我连她们的名字都没记住。可是我今天鼓起勇气约你出来了，因为我不想错过我的内心感受。”
我们这个行业一贯男多女少，Sales就更是，所以很多年来，我多数都是在和异性打交道，各种职能，各种国籍，各种态度。大家在一起工作时，我没把自己当女人，也没把他们当男人，我用听用心用脑，但我不会去看进去他们的眼睛，business is business. 我也没有多 enjoy, 通信行业的海外销售总监 sounds cool，说实话，这并不是我爱的事业，so what, 又有多少人在做着他们内心喜欢的事情。Blessing those do.
我把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结婚了，你知道吧？看到我左右手无名指都带着的戒指了吗？Plus, 我比你大。” “我看到了，我知道，所以我才说鼓起勇气。如果我今天没有约你出来，你就这么走了，我想我会后悔而且会很想念。” 我仰头碰触到他的眼睛，再抬眼是满天的星斗，耳畔是地中海的潮汐。我的飞机将在三小时后起飞，而眼前这个西班牙男人难道是没搞清楚状况。“我想我得走了，我得打车回酒店前台拿行李，然后直接去机场。” “我送你！” “然后呢，送到机场？然后呢？” “你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很有可能不再参加巴展了。” “我可以去中国或者圣诞节去德国找你吗？” “你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你喜欢我吗？那就够了。你也喜欢我的吧？” “If you want to hear this, yes, but hear this too, what happens in Vegas, stays in Vegas, same to Barcelona.” 我承认我有点慌了。
我一直在很快地往回走，穿着白天的衣服鞋子在沙滩上很难走快。他跟在我的左手边，我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我知道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如果那样下去永远也说不完。我转身道别，他按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沉默了一阵说：一路平安，我会给你写信。关了车门，我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瘦长的身影一直望向这边，海风吹拂着他微卷的头发，眼里有被打湿的沙滩。突然滂沱大雨，刚才海边的星光微风，还有那个努力表白的男人英俊的脸庞，都被这场大雨冲刷得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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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出差和因为雷雨晚点的红眼航班令疲惫的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抵达苏黎世的清晨，我在机场大厅买了一份火腿三明治和一杯热咖啡，还好这些时候我不用跟谁说话，默默吃完这没有滋味的早餐。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歌，听起来有点伤心又很应景。我要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罗曼蒂克”碾碎看透消化掉，然后十小时后轻松降落上海。而我的鞋子里还有那天晚上海滩的沙子，"I've still got sand in my sho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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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的那首《偶然》，张清芳的谱曲版本我也唱得很好听：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