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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我们在一起|第14章

2019-01-11  本文已影响131人  张祝君

                                                文/浅水静流

第十四章  周洁

/主要是心神不定

/2017年11月29日  下午  衡阳

我现在很踌躇。 两件事情困扰着我的脑神经。 骆雁玲至今未归, 让我在她家里如坐针毡, 一分一秒都很难熬。三个男人暴打一个女人的事情被人拍成视频, 上传到网络,如今在本地的公众号上热度极高, 颇为吸睛, 使得警方不得不抛头露面, 发出通告寻找视频中的当事人以及目击证人。

我不知道昨天还有谁像我一样目击了这样一起事件, 又是谁把它拍成视频上传到了网络。 本地的公众号我有时会上去看看。昨天下午上去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视频, 让我第一次见证了自媒体的传播速度之快以及效率之高。 我估计拍摄者也是这小区附件的人士, 位置和角度应该也和我的差不多。但是具体是谁我当然不得而知。

警方于今天上午九点四十分通报了事件的立案经过, 发出通告要求当事人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 并呼吁见义勇为的目击者挺身而出,为警方迅速处置案件发挥积极作用。 

勿庸置疑, 我算得上一个可信度极高的目击证人。 我能把昨天下午我所看到的一切, 特别是一些细节,如实地说出来, 并保证与视频的内容高度吻合。

但是令我犹豫不决、 不敢自告奋勇去警局充当目击证人的原因是: 我不仅有点不太相信警察, 而且我这个人天生害怕与警察打交道。我有过一次去警局报警的经历, 那次经历让我更加坚信, 警方与我这样的底层人士, 实在没有多大关联。

前年八月份, 我在中山的住所被人破门而入(防盗门对破门者而言简直被视若无物), 所幸当时家里没有放置大量现金和贵重物品,能力超强的窍贼在我家里翻箱倒柜, 也只是从我家里拿走了少量现金, 和一台手提电脑。 我当即向当地警方报警, 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向警方报警。 我记得当时的心情,除了极强的恐惧感(窍贼的无所不能令我害怕, 我很庆幸当时我不在家里, 如果是半夜三更摸进我家里, 我想我会吓得半死!), 还有非常强烈的激动不已——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与威风八面的警察近距离接触。一位警衔为一杠两星的警察先生来到了我的住所, 问了我一些相关情况, 用手提摄像仪拍了一下现场, 完了对我说, 明天去警局做个笔录, 之后便走了。 第二天, 我按照昨天夜里来我家的那个警察先生的交待,去到警局, 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做了一份笔录, 之后便让我回来了。 我甚至记不清楚我是否在那份笔录上签过自己的名字, 因为做笔录的协警没有让我核对内容,笔录的复印件也没有给我一份。 我都怀疑我来这一趟警局到底做了什么, 更别提来这趟警局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由此, 我家中的被盗案最后被不了了之也就顺理成章, 不容置疑了。

但是到最后, 我还是决定去警局走一趟。 我想我不能因为自己在中山的报警经历, 从而对全国所有的警察都抱有偏见。另外还有一个特别的想法是, 我想通过去一趟警局, 观察与了解一下当地的警察, 他们是怎样的一种办事态度和办事效率?骆雁玲已经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了, 如果真的出了事, 我需要报警, 需要配合警方的工作, 那我就知道怎么样与他们打交道了。 所谓一回生, 二回熟吧。

我是下午两点十五分到达当地的一间警局的。 一位柜台工作人员接待了我, 问我有什么事? 我告知她我的来意,是做为一个案件的目击证人来提供与之相关的线索的。 她便让我在一张铝合金制做的排椅上, 找一个座位坐下, 等候接待人员与我接洽。

排在我前面的还有一些人, 我悄悄数了数, 有六个人排在我前面。 而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有两个。一男一女。 男的戴着一幅黑框眼镜; 女的长得很清秀, 皮肤特别白净。 我在想等会最好是那个女工作人员接待我, 这样我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但是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最终还是轮到那个男工作人员接待我。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坐到他面前, 等待他首先开口询问我。

“你有什么事?”戴眼镜的男接待员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没有拿眼睛看我, 而是一边问我话, 一边埋头整理手中的文件,好像还在忙我之前的那份笔录。

“我是来提供线索的。”我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

“什么东西? 提供什么线索?”他再一次发话问我, 声调比头一句提高了好多。

“你们不是在寻找目击证人吗? 我就是一个!” 我一边回答他, 一边想用手做出比划,但是我还是停住了,因为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哦, 你说的那个案件啊——”他说道, 声调又大幅降了下去, 还是不拿眼睛对着我, 手中还是在整理东西。“不过啊,这个案件的当事人已经来过了, 要求撤销立案,所以我们目前就不再需要目击证人啦!”

我有点难以置信, 这么快事情就发生了转变! 我用一种等待他作出最终确认的语气向他问道:“已经撤案了?这么快?”

“是啊, 当事人资月女士上午就来过了, 要求撤销案件, 不予追究。”

“资月女士?”——这个人名我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跳出这样一个名字? 在这种地方我的反应本来就有些迟钝!我在脑子里反复塞选, 从众多模糊不清的印象中, 塞选出与这个人名相对应的那一个。 太模糊, 太不好确认。 我有没有听错? 能不能再说一遍?

看到我一脸惊愕, 戴眼镜的男接待员还真的给我重述了一下细节: “今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 一个叫资月的女士前来我们这里,声称自己就是视频中的当事人, 因为债务纠纷, 发生了那样一起不愉快的事件, 原因在她自己, 所以请求不予追究。 就是这样一个经过, 清楚了吗?”

最后, 他像是作陈述总结一样, 对我说道:“我们就是应资月女士的请求, 撤销了立案, 我们也就不再需要目击证人啦!多一事不如少事嘛! 对不对? 我们也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做! 对吧? 我坐在这里不到两个小时, 就已经接待像你这样的人七八拔啦!”

他把我说得无言以对。 但是片刻过后, 我还是找到了一个话题继续我和他之间的对话, 我说:“您刚才说的那个资月女士,是我的一个同学, 但是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我看她被人打得很厉害, 想去探望一下她, 因此想问一下, 她在你们这里, 有没有留下联系电话和居住地址?”

“这个嘛——”他做出有点不好办的神态, 但还是应我要求, 在一个文件夹里帮我翻找。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他对着文件夹里面的一份材料念道:“资月女士, 身份证地址: 湖南省衡阳市XXXXXXXXX, 现居住地址: 湖南省衡阳市西湖路XXXXXXX, 电话没有, 没有提供电话号码。”

我向他道谢。 为慎重起见, 又从他手上借了一支笔, 还要了一张空白纸, 把资月的现居住地址抄录下来,之后, 再重新对他表示了一番感谢, 才站起身来, 走出了这间目前看来印象还不错的警局。

我是真的想去见资月。 我一定要去见她。 不仅是因为无意之间发现了她被人打, 而且是因为我已经将近五年没有见到她了,我现在很想念她。 我记得上一次见到她, 是在2012年的那一次同学聚会上。 而再上一次见到她, 是在1994年我们的高中毕业典礼上。也就是说,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 将近二十三年, 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

我现在很想见她, 还因为我现在找不到骆雁玲, 我现在感觉很孤单。 三个原先这么要好的同学加闺蜜,如今一个找不到, 一个到现在才知道下落! 我能不特别特别地想见资月吗?

我按照抄录下来的地址, 叫了一辆出租摩托车, 请司机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去。 司机带着我在小巷子里左转右转,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最后来到一处外墙只装修了一半的楼房前, 把车停下。 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给司机付了钱, 还向他道了谢, 他发动摩托车引擎, “轰轰轰”的车屁股后面排出一股黑烟,一转身就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 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找人。

我面前这幢楼房的一楼铺面是一间士多店加水店。 从店铺里面这时走出一个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上次那个在火车上, 一人霸占三个座位的男人。 没想到他也认出了我。 他倒先开口对我说话, 脸上带着笑意, 有点不像上次, 上次给我的印象是粗鲁加没礼貌。

“这么巧啊? 在这里又见面了!”他说。

“是啊, 真是巧!”我回他说, 脸上也回赠了一点笑意。

“上这里来干什么? 有事吗? 还是找人?”他和我说话的同时, 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他在忙着往一辆摩托车改装的送水车上装桶装水。

“这是你自己的店? 还是别人的?”我对他多了一些好奇心。 在我原来的印象中, 虽然只是在火车上的一次偶遇,我猜他应该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与现在所见到的这样一个努力干活的人, 完全不匹配。

“与别人合伙开的。 就两个人。 老板是我们, 工人也是我们!”他干活的速度很快,

一会就往送水车上装好了十几桶水。随后他拉开店里面一台冰柜的门, 再转头问我:“要喝什么? 水还是其他饮料?”

“不啦!”我慌忙拒绝, 好像对他这太过突然的善意有点难以适应, 随后我赶紧又加了一句:“谢谢!”

“怕我收你钱呀?”他已经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罐装“王老吉”, 直接扔到我手上。“客气什么!”

我只得勉强接受, 但我没有立即拉开罐盖, 没敢当着他的面喝起来, 我把它放在手上。 到这一刻为止, 我还是对他存着一些戒备心。 好像之前在脑中对他形成的一团乌黑的云,慢慢升腾而去, 不过还没有完全彻底。 眼前的他, 着装与上次在火车上见到的没有多大改变, 只是在那件敞开的、 没有扣纽扣的格子衫下面, 添了一件黑色的圆领T恤。难怪刚才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到这里来干什么? 有事? 还是找人?”他再问我, 在离我大概两米远的地方站着, 一只手叉在腰上, 一只手拿着一瓶怡宝水。

“找一个人。”我说。

“什么人? 让你费这么大的劲坐火车过来找?”

“一个同学。 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

“是谁? 叫什么名字?”他仰头再喝下一口水, 随后把瓶子盖上, 放到身旁的柜台上。 “既然找到了这里,说不定我认识!”他说。

一句话还真提醒了我。 他是这里的人, 又整天走门串户地送水, 不说是这一带的百事通, 也差不多是一部活字典, 找人对他来说, 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赶紧上前一步, 对他说道:“资月。资本的资, 月亮的月。”

“你找的人是她啊?”我看他的脸上马上换了表情, 刚才还好好的, 此刻立即换上了一脸的鄙夷, 语气听上去也没有那么友好了。 我心中不免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怎么了? 你认识她?”我脸露惊讶地问道。

“何止认识! 你的这个老同学, 曾经还做过我一段时间的女朋友呢!”他转过身去,两只手肘搭在柜台上, 软软的, 身子斜斜地往后靠, 又呈现出火车上见到的懒洋洋的神态与模样,仿佛在他的身上, 存在一个隐蔽的阀门, 只要把这个阀门一扭, 不同的两个人可以相互转换一样。

“这么巧啊——”话虽这么说, 但我的内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不好的迹象。

“是很巧! 不过早就分了。”他说,眼睛乜斜着看我。

“怎么说分就分呢?”这话说出口, 我自已都觉得有点像在胡言乱语。 我开始有些紧张了。

“性格不合呗!”

“怎么个性格不合?”

“你的这个老同学, 漂亮倒是很漂亮。 但除了这个, 其他就不敢恭违了!”

“其他怎么了?”我顺着他的话势问道。 好多年没有交往, 我也不清楚以前的资月, 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心神不定。”他说:“主要是心神不定。 好像心里总是装着什么人。 有时候神经兮兮的, 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 他大部分是低着头, 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到了最后一句,他才眉毛挑起来, 迎着我的目光对视着。

我回他说:“我真的是不知道。 刚才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我们已经是多年不见了。 具体来说, 是二十多年才见过一次面。”

“而且心很毒! 心狠手辣!”他特别强调了这一句, 再看他的眼神, 好像遭受了特别的伤害一样。

“怎么个心狠手辣?”

“不怕你笑话, 我给你讲一个我俩曾经的故事。”说到这里, 他换了一个姿势, 使自己站着更舒服一些, 然后继续往下说:“有一次, 我俩因为一件小事争吵了起来,我还动手打了她一下。 具体是什么事现在记不清了, 总之是鸡毛蒜皮一类的小事。 上午吵的, 下午两个人没说话, 晚上我主动求和, 我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冷战。 她答应了求和, 晚上没有分床睡, 两个人睡到了一起。 我就想和她做那个事, 她也答应。 我让她在上面,我在下面。 她说她先用嘴巴帮我做一下热身, 我当然高兴, 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 没想到在中途, 她突然停下, 然后一口咬住我的老二, 疼得我几乎昏死过去。 你说说看,这样的女人, 哪个男人敢娶她? 哪个男人娶了她不要倒一辈子的霉?”

他说是笑话, 本来听到最后我也确实想笑, 但是我强忍住了。 我不敢在他面前笑。我问他:“后来呢?”

“后来就分手了。 再也没见过面!”他好像还在生气, 不过我猜不是在生我的气,应该是在生资月的气。

“对了, 说了这么多, 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叫什么呢!”他随口问道。

“我叫周洁!”我回她道, 随后给他看我手中的字条, 没敢跟他说这个地址是从警局那里得来的, 只是问道:“那她的这个地址?”

“这是她留的假地址。 她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之前是在这里的。 我也是在一次给她送水的时候认识她的。”他说。

“什么时候搬走的?”

“两年前。”

如果是两年前就搬走了, 那我跑来这一趟, 就只能算是白跑了。 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我再问他:“你还有没有她的联系电话? 或者其他之类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

“没有。 她那个人, 行踪不定。 一会在深圳, 一会在衡阳。 而且电话号码经常改, 经常换。 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电话了。”

如此说来真的是白跑这一趟了, 我只得向他告别。 他问我要不要在他这里吃了晚饭再走, 说再怎么样, 资月也曾经是他的一任前女友, 前女友的老同学来了,没理由不请吃饭的。 不过我还是婉拒了他的这番好意。 我叫了一辆摩托车, 从他那里回来了。

没有找到资月, 我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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