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花落 第二十四章
幽蝶听到贺兰胤炎的提议,眉一皱,便要开口拒绝:“皇上,幽蝶久未练习,舞艺早已生疏,怕是不能为皇上表演了。”
“这……那落儿姑娘呢?”见幽蝶拒绝了他的要求,贺兰胤炎也不在意,又问落儿意下如何。
落儿听到贺兰胤炎说的“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顿时心下一沉,今日与幽蝶相聚的好心情散了一半,听到贺兰胤炎向她问话,急忙起身答道:“谢皇上谬赞,幽蝶姐姐久未练习,突然要她献舞可能会拉伤了筋骨。承蒙皇上厚爱,落儿愿为皇上唱一段,希望没有辱了皇上的圣听。”
“落儿姑娘过谦了。”
冬季的天黑得早,才酉时天便黑透了。贺兰胤炎招呼落儿陪幽蝶一起三人用了晚饭,又坐着聊了会儿天,随后便让人端了些糕点放在他与幽蝶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下方的桌椅被撤了下去, 转而在贺兰胤炎与幽蝶视线正前方的位置放了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供落儿表演用的瑶琴,再后点是比矮几低了一半的一张黑色实心木凳子,更后面的地方竖了一道半圆拱形的珠帘,将前面的桌子凳子包了起来,只留下正前方,让贺兰胤炎与幽蝶可以毫无阻拦地看清落儿的表演。
落儿焚香净手罢,上前朝贺兰胤炎施了一礼,便坐到了案几后的凳子上,抬手抚上了面前的瑶琴。进入室内后明显温暖不少,落儿便解下了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大衣,露出了里面的一袭白衣,最外层的白色纱衣有着宽大的飘逸的袖子,显得整个人更加的飘飘欲仙。
落儿脸上带着笑,望向幽蝶的眸中带着欲说还休的情意,指尖轻拨,室内便响起了一阵澄澈动听的琴音。低头拨弦抬眼凝视,前奏过毕,落儿便随着琴音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引歌长啸浮云 剑试天下 白衣染霜华
当年醉花荫下 红颜刹那 菱花泪朱砂
犹记歌里繁华 梦里烟花 凭谁错牵挂
黄鹤楼空萧条 羁旅天涯 青丝成白发
流年偷换 凭此情相记
驿边桥头低眉耳语
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
回首百年去
镜湖翠微低云垂 佳人帐前暗描眉 谁在问君胡不归
此情不过烟花碎 爱别离酒浇千杯 浅斟朱颜睡
轻寒暮雪何相随 此去经年人独悲 只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开无由醉 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
引歌长啸浮云 剑试天下 白衣染霜华
当年醉花荫下 红颜刹那 菱花泪朱砂
犹记歌里繁华 梦里烟花 凭谁错牵挂
黄鹤楼空萧条 羁旅天涯 青丝成白发
流年偷换 凭此情相记
驿边桥头低眉耳语
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
回首百年去
镜湖翠微低云垂 佳人帐前暗描眉 谁在问君胡不归
此情不过烟花碎 爱别离酒浇千杯 浅斟朱颜睡
轻寒暮雪何相随 此去经年人独悲 只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开无由醉 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
镜湖翠微低云垂 佳人帐前暗描眉 谁在问君胡不归
此情不过烟花碎 爱别离酒浇千杯 浅斟朱颜睡
轻寒暮雪何相随 此去经年人独悲 只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开无由醉 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
歌声哀迷婉转,伴着落儿空灵的声音,更显多情凄婉。随着歌声渐起,落儿陷入了歌曲所表现的情境中,逐渐忘了一旁的贺兰胤炎与幽蝶,心情与歌曲产生了共鸣,歌声愈发悲怆起来了。情至深处,随着最后一个“泪”字消散于唇间,竟生生砸下一滴泪来,落在琴弦上,只听得“嘣”的一声,那根弦应声而断,也让落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幽蝶看着落儿眼中滑出的清泪砸落在了琴弦上,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泪痕,被脂粉掩饰了的苍白面容露出了端倪。幽蝶暗叹一声,心中隐隐有些猜想,却还不确定。
见自己竟在皇上面前失了态,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痕便急忙朝前一跪,道:“求皇上谢罪。”声音仍旧带着未散去的忧伤。
“落儿姑娘何罪之有,快请起。”贺兰胤炎丝毫不把断弦一事放在心上,挥挥手让落儿站起身。
落儿犹豫着站了起来,又听到贺兰胤炎对她说:“多日未闻落儿姑娘的天籁之声,姑娘的歌声可真是不负盛誉啊。”
“皇上过奖了。”因那一曲《朱砂泪》所带来的悲伤尚未散去,即便得到了皇上的赞赏,落儿的也没有表现得十分热切。
一时之间三人都不再开口,气氛倒是冷了下来,贺兰胤炎轻啜了一口热茶,瞥了一眼下方正局促不安地站着的女子,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落儿姑娘也该启程回醉云轩了。今日一聚让你们姐妹二人略解相思之情,日后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贺兰胤炎本是冷漠之人,此刻竟也感慨起来了。毕竟一位是后宫宠妃,一位是青楼佳人,若是两人来往过于密切,会落人话柄,也不利于幽蝶在宫中的生活。
落儿听罢此言,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不舍,却无力。沉默了半响,最终仍旧只能够答道:“……是。”
幽蝶也没有强求要落儿留下来,只是站起身,说了一句:“我送你。”便向落儿走去。
幽蝶与落儿一路沉默着走到了皇宫门前,皇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皇宫外漆黑一片,不见五指。一墙之隔,两片天地,各自乾坤。幽蝶站在门内,落儿站在门外,相互凝视着,久久不曾动弹。
也许,今日一别,就真的是永别了。
停了一整个白天的雪突然又飘了起来,纷纷扬扬地落下,洒在了落儿的肩上头上,亦阻隔了她与幽蝶之间胶着的视线。
在风雪中停伫了好一会儿,幽蝶才又开口道:“回去吧。”
“嗯。”落儿低声应了一句,才慢慢转身,准备踏上在一旁等了许久的马车。不想却异象突生,正欲上车的落儿被一道紫色身影拦腰抱起,又噌噌地跃上了道路两旁的树梢,树上的积雪被抖落了下来,不消片刻便失了二人的踪迹。风中远远地传来一句:“幽蝶姑娘,我先请落儿姑娘去做客几日,若姑娘还想见回你的好妹妹,便去醉云轩让她的沐晨哥哥来接她吧!”
见落儿竟这般轻易地就在自己面前被人劫走,幽蝶立即竖起了柳眉,双拳握得紧紧,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皇宫门前虽有侍卫把守,但落儿并非是什么贵客,因此四周只有寥寥几人,落儿突然被劫,一干人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阻拦了。
幽蝶在宫门处稳定了下自己的心绪,才转身走进宫中。虽然她恨不得立即去救落儿,但她终究还是贺兰胤炎的蝶妃,不得擅自出宫。
等幽蝶急匆匆回到慕蝶居想要进去向贺兰胤炎请示出宫救落儿一事时,却在自家门口被人拦住了。
幽蝶抬头看向来人,却发现她并不是自己相熟之人,若是没记错,她是涵贵妃的贴身宫女小艾吧。不知她拦着自己所为何事?只是,现下却是无暇顾及这些了,落儿还等着她去救呢。
幽蝶思绪几下翻转,只是扫了小艾几眼,便从她身旁走过要进入慕蝶居。
小艾脸上仍挂着泪水,见自己竟被幽蝶如此忽视,不由得气红了脸,转身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喊道:“站住!”
幽蝶应声停了下来,声音虽然还算平静,却带上了不可忽视的恼意:“何事?”
小艾一个箭步跨到了幽蝶面前,扯着她的衣领,面色狰狞地吼道:“都是你个狐狸精把娘娘害成这样的!你个狐狸精,你为什么要出现?快把娘娘还给我!”情绪越来越激烈,小艾的双手渐渐离开了幽蝶的衣领,掐上了她的脖子。
幽蝶皱眉看着小艾疯狂的模样,被掐住的脖子让她觉得不适,被无故指责成害人的狐狸精,绕是性情冷淡的她都忍不住觉得气恼起来了,再加上落儿被劫的事情,她就更不可能容忍小艾的放肆与侮辱了。伸手握住小艾的双手,用力一扯,再一甩,小艾便摔倒在雪地上了。
小艾虽是涵贵妃的丫鬟,却不曾干过苦活重活,力气自然比不上习过武的幽蝶,被人推倒在地之后,只能含泪看着她走进了慕蝶居。
直到再也看不见幽蝶的身影,一直强撑着的小艾终于哭倒在了雪地上,纷扬的雪花落在身上,让衣衫单薄的她冷得发抖,但身体的冷却远远也比不上心里的冷。
她的娘娘,她的小姐,那个她一直陪伴着的人,再也醒不来了。从生命的最初最初开始,她们便一直彼此陪伴着。在开始的开始,她们都还很小,有着稚嫩的面容,有着无邪的笑声,说着纯真的话语。那时的她们还不知她们长大以后会受伤,还不知爱会有爱而不得,只是笑着闹着,世界单纯而美好。
后来呢?后来,后来眼眸染上了哀伤,嘴角沉重得再也弯不起来, 宫锁红颜,心陷萧墙。她看着纯真无邪的小姐因被封了贵妃而欣喜不已,小姐变成了娘娘,在这高墙深院中一点一点变得心狠变得冷血,那个单纯活泼的女子被埋葬在了一次一次的爱而不得的挣扎里,再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