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鱼记》
18.3.12 作者白晓星 笔名山妖
从记事起就知道家东边有个第三长的黑龙江,江水的颜色乌黑而得其名。门前东南各有一条小河经过,两个都是从黑龙江主流分支出来的河岔子,汇聚在一起向西边奔流而去。小村庄也延着河流错落有致分布,在村西有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溪水,缓慢的从桥洞流入河岔子里。村北有几洼水泡子是地下河道露出来的。很小的时候就随大人在溪水边捞鱼,再大一点就去河岔子里划船下网,游泳,洗衣服。就连冬日里也要用冰锤子打窟窿,下罐头瓶子捉鱼,每次都会兴致勃勃的跟着大人去,遛回来总是满满当当一大盆。更大一点就坐渔船去黑龙江上捉鱼,或者去江心岛子上采野果。也会去泡沿那里玩耍采野花,那里离山根很近,常有野鸟出没。
最早原始渔具都使用扳铮子扑鱼,四角被拢起来的网,犹如做豆腐的滚布,可以兜到一些岸边的灰黑色草根鱼,圆滚滚的很机灵;还有葫芦子鱼在太阳下闪着蓝粉色的光,小孩子们通常在脚脖深的潜水里追鱼玩,吓得鱼群四下逃窜,在水里跳跃,在水上翻飞,而我们也弄得浑身都是水花和泥浆。还有一种黄瓜香鱼闪着晶亮的光,浑身都是白色透明,如果抓住它后不小心滑掉了,那么你的手上便沾满类似黄瓜的香气。有时孩子们一起把家里要洗的床单撑开,各自拽着布角在水里拉兜,通常都会把水灌满抬不起来,等兜起来时小鱼秧也逃的所剩无几。每个夏天沙滩上都会有一大群男孩女孩的身影,坐在大圆盆里,骑在汽车胎上嬉戏,河卵石上也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有时六月份开春鱼季来临,通常老小整日守在河边钓鱼,有时晚上大月亮底下也在钓,那隐不是蚊子咬两口就可以赶走的。有一次我和母亲去东边的河岔子网鱼,空中闪着皎洁的月光,母亲将一尺高的小眼网绑上石头,用手腕绕了几圈把网和石头甩进河中央。然后我俩在河岸土台上静静的蹲守,周围黑漆漆的柳条树林有些惊恐,我头皮发紧,汗毛根根立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膝盖,并不是因为蹲酸麻了腿,于是就找个理由不去想,与母亲多对话至少减轻几许害怕,继续望着河里的一举一动。大约3到5分钟的功夫,许多鱼就已经开始上网,网绳开始在手里抖动,隐约的看见水里开始泛白影子越聚越多。母亲开始收网,当网全部提起来时,都有些看不清网眼在哪里,密密麻麻沉甸甸的,大多数都是葫芦子鱼,个个身上闪着珍珠般的光芒,好像要把整个网眼都要塞满挤破。
只有鱼季时的鱼才会更鲜美,可能是存了一冬的能量给释放出来。村子里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好像又有了过年一样的热闹。每当放学做完作业,小伙伴更是早早预备好柳条鱼竿,小筒,鱼饵出发了,兜里塞几个白馒头,揪几个园子里的嫩黄瓜,就可以做为午餐。一手拿渔具,一手扛起船桨和登杆子去河沿,划着木船寻个柳毛通的好鱼卧子蹲点,通常柳树根的草蹲子处鱼窝子多,常会钓到肥美的大鱼,鲫鱼,鲤鱼,鲶鱼等等,有时也会钓上老头鱼,老太太鱼,长的很老很老的样子,就会扔回河里去。要是胖头鱼就更让人讨厌了,不仅长的凶猛,力气大,鱼头超大几乎占体型一半,大鱼头没有什么值得显眼的看头,就索性直接扔回河里去,要不就是带回家去喂鸡鸭鹅,没有人愿意去品尝它,这可不是巧合呢!每每鱼钩钓上的多数都是它在搅局子,恨的叫人牙痒痒。
老鱼钓子经验是有一手的,瞄一眼就能看懂鱼鳔的起伏,保准猜到八九不离十了,晓得会钓上什么鱼来,都是平时观察细致入微,钓的种类丰富多样练就的本领。年长的老渔民全是凭借日积月累年头多,熬着岁月得来的巧功夫。就连寻找鱼卧子的事,都是轻车熟路去采点。眼看天气,耳听风头,感觉水头的大小来判断出行是否得利,这样的举动门门都是学问呢!那种大人们洋洋得意彰显的神情,总会拿住懵懂的顽童去摩拜尾随。
平日里人们早早的起来,未等雾消就出门了,拎着一头系死的长筒丝袜,踏着露珠赶草场坡去。这会儿草垫子里捉蛙最多,因在正江上栓的长弦是需要它做鱼饵的,蚯蚓经不住水流会涮掉,蛙饵比蚓料可以诱惑更大的鱼。还有一种盘弦需要大量的蚯蚓做饵料,大部分是捉中等大的鱼,例如鲶鱼,花鲢等。抓完蛙还要挖蚯蚓,村子里的人就满村头找,紧缺的时候,都会把柴火堆砌的垛子移走去挖掘。再找不到就全家出动带着桶,在江岸边和岛子沟溏里寻找,随便弄折一个木棍在沙地里撅,在沟坡上刨,这里的蚯蚓很多很匀细,没有园子里的肥大。每个人跪爬着忙乎着挑拣蚯蚓,喜悦的心情就像秋天收割粮食似的起劲,一忙就忘了吃饭的时间。为了打跑骚扰的臭蚊子随机抿抿,那是一种又大又狠毒的黄蚊子,叫声也很霸道嗡嗡刺耳,通常弄得红一块,灰一块的成了大花脸,身上灰溜溜的泥巴结成干疙瘩,一个个如泥猴子似的脏兮兮。
蚯蚓挖足拿回来预备销钩线,选一日带上午餐出发了。船厂停靠在离江心比较近的小岛附近,要步行穿过浅滩,树林,沟溏,荒草垫子,大约急行半小时左右才到达,通常去江边的沙滩上就地取材,以减少运沙子和抬钩盘的劳累。江岸上坐满了渔民的老小,正午的日头最为燥热,把裸露的皮肤晒得通红,扒皮,最后黑黝黝的洗不出来,象抹了锅底灰。如果在攒点油泥的话,大家通常会取笑说,可以种二两白菜了。
江岸上摆满了渔具,大家各自找活计,有人摘网上挂的杂物,有人修补扣在岸上的船,有人淘船舱进的水,还有人在沙滩上寻合适做挂用石头,也有人在柳毛通里掰棍子,用来插在岸上固定长铉做标记用。大多数人还是老样子,扎堆一边忙销钩,一边唠家常。男人们用铁锹把坐的地方撮个沙堆,销钩的人坐着把俩腿中间放个木盘,把几十米的长线上布好钩线和石头做的铅头,每七八个钩大约两米左右就要拴个石头。在木盘中间一层层给钩销好饵料,一圈圈围起来每层都要盖上沙土,两侧顺应马好系的石头。大约一盘要销2个小时的功夫,到下午基本每人可以销完三四盘的量,待到天一黑家里的男人们,就可以去江中心下盘了,这种鱼盘是必须下在江水急流里的渔具。余下的人伴着夕阳落山时返回家,大家一起排着队喜悦的哼着小调子,疲惫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心里都在盼着明天的鱼多一点。回到家洗涑时还要忍受钻心的疼痛,每个人多少都会有这样的经历,销钩时总会不留神把指头扎出好多血眼子,总会在睡意中让指头痉挛搅了好梦。
还有一种在桥洞小溪,草溏,泡子里下的鱼笼,大多亲手用柳条编织的葫芦形,有的是牛肚形。大小不一将它们横在溪水流淌的湍急处,鱼就会顺着水流掉进去。或者将笼子放上豆饼鱼饵后,卧在安静的泡沿草塔头根部,鱼会误以为是个舒适的鱼窝子钻进去。通常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里,捉到的鱼味道浓厚,体型矫健善于躲藏,黑黝黝的颜色,很机灵狡猾,空手是捉不到的;江水里的鱼鲜美,体型肥美善于潜水,鱼鳞泛着红黄颜色,要巧用力气拿捏才可以抓住它;泡子里的水都是走地下河道的,聚在一个地方看似不流动,如一面平镜一样波澜不惊,可是水里却是暗潮涌动,捉的鱼土腥味很大,长的也黑绿黑绿的,很搞怪的样子。
泡沿周围的草垫子很宣软,踩上去很有弹性,许多芦苇棒围着泡沿一圈圈长势丰满,经常有野鸭子,长脖子鸟,鸳鸯,鹌鹑等在这里安家。浅草洼里长着许多小野花,有深蓝色的钢笔水花,还有粉色的无名氏,一团团非常可爱,香气芬芳。而山溪边上则长着不同的花,大铜钱的绿叶中间错落着小铜钱般大的黄花,个个象抹了油似的亮晶晶。在江岸上只有唯一的花,那就是柳絮的毛毛狗花了,白白的小豆子般大长到花生壳那么大,上面星星点点的坠着淡黄的,粉红的小花,都要让观赏它的人看对眼了。这时的花令就象准时的闹铃,悄悄的把渔季的消息偷偷告诉了渔民。
《捉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