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更计划文学·「夜惘书」长篇爱情小说‖连载

小蓝船(78)

2018-08-19  本文已影响3人  小忧小铃铛

去湖北的火车上我戴着耳机,恨不得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生怕好不容易下的决定被轻易打搅。只希望一眨眼就能到他在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的勇气能维持多久。更不知道这种坚定的动力对我意味着什么。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涌动出生命的节奏吗?真正活着的气息。

对于过去,除了他我还能和谁倾诉?治疗师吗?不,不是碍于自己的职业。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伤口。

渴望痛苦的惩罚。既然他回来了又走,我执意相见,也不会得到满意的结果。但凡强求终难如愿。我却像赴死的飞蛾,赴死至少说明还活着。

这么多年来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照顾,对主任也是爱理不理,对待工作更是很少放在心上。算不上任性,但也给周围同事带来不少麻烦。叶勤也好,杨主任也好。甚至是一些来访者,也曾受到过我的伤害吧,不论技巧多么熟练,缺乏人之温情的治疗师,不论怎样都不行的吧。

一个生活在不痛不觉中的人如何能治疗他人。

经过四个多小时到武汉站后又辗转两次汽车才到达李炎给的地址。时间已临近晚餐。我两天没有正常进食,一点也不觉得饿,好像可以这样继续下去,不吃东西,只需要一些水。

两层楼的房子,院子很大,两边种了些芍药,杜鹃和月季,还有一棵比房子还高的橘子树,看上去栽了有些年头。

我的脚步很轻,踩在院子的白色大地砖上几乎听不到响声。但房子里的人听觉特别敏锐,竟然来到门前为我打开了门。

我想问李炎老师是不是住在这里,话到嘴边也没有开口。

“你是?是找我们家吗?”

说话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不,也许比这个年纪更大一些,我无法判断她和李炎的关系。若是妻子似乎老了一些,可是又不像是母亲的年纪。她神情淡然,脸上带着霞粉色微笑。

“李老师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李炎?哦,他晚饭时候才回来。”

回来?我心头一紧,是啊,这是他的家,除了回来还能用什么词呢?

女主人邀请我进到屋内,客厅一旁摆放着餐桌。餐桌两边的墙上贴满孩子画的画。

他的孩子吗?我不敢往下想。这个地方藏着老师不为人知的一切。

“这是孩子的画,很有意思吧。”女主人自豪地问。

“是的,很好看。”我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稍冷静些。

“李炎也常这么说。”

是吗?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汤和三盘菜。恐怕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别人家吃晚饭。

但他说过,任何时候都可以来,不用提前告诉他。

“怎么称呼您?”

“我叫方侑。”

“方侑?”

女主人重复着,左手撑住脸颊,若有所思。她的举止落落大方,虽然已不年轻,但举手投足间竟看不到生活的辛酸和烦恼,只是从容和恬淡。只是他的女人嘛?如果是这样好的女人,我又有何颜面继续停留。

我有些坐不住,眼泪即将跃过眼睑,睫毛是无法将它们挡住的。

还是用力眨着眼睛,重重咽下流到喉咙里的眼泪。

“小炎是个可怜的人。”

“什么?”

“他的家人二十年前都死了。”

我常猜测李炎的过去,但从未想过他的家人都死了。

“二十年前的事,上海那边是不了解的。”

“二十年前?”我重复道。

“是啊,小炎没和你说过吗?看来他的确不想让上海的朋友知道这些事。”

“您怎么知道我从上海来?”

“他在这里除了我没有别的亲人。”

“亲人?”

我诧异不已,想赶快问个清楚。女主人温文尔雅的态度又让我感到羞愧,好像自己是个十几岁不懂事的女孩,见到端庄得体的妇人时紧张地不知所措。

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仿佛凝固在一碗汤里。

“二十年前的洪水,一万多户人家都没了住处。这些房子是后来重建的。”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计算着时间,1998年。那场长江全流域性洪水?

“当时你还小吧。”

“十四岁。”

“嗯,小炎的车在过堤坝的时候出了事故,车上一家六口人,就剩他一个。妻子,两个孩子和父母都死了。”

听到这些,我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挂到嘴边。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事?所以他害怕水坑,到了下雨天就要紧闭窗户,就连打翻的茶杯都让他害怕......是因为这样可怕的过去吗?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那眼前这个人就不是他的妻子?

“您说他没有家人了,您是?”

虽然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的丈夫是小炎的朋友,原本那天他不该在湖北。那年夏天他去部队陪教授讲课,顺便带着家人一起来这里住几天,结果遇上洪水。部队给了他一辆吉普,让他赶快离开,可就在堤坝上,突然间前面的的车全都消失了,他害怕极了,猛踩刹车,又连忙朝有路的地方打足方向,这时候后面开来的一辆解放141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撞了上去。”

女主人说这些的时候表情虽然悲伤,眼角紧皱,却好像已经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一般坦然。

我不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只是反复问着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和这样的过去相比,自己那些事情真的值得让李炎担当那么多年吗?他有什么义务要为我做任何事?

他不欠我什么?我却什么都不了解,他的心情,他的恐惧,他对下雨的不安,统统没有放在心里。

我只想着他到底爱不爱我。

只为了想要他明确告诉自己,方侑是一个可以被原谅的干净的人。

心里只是想着自己,除了自私只剩无耻。

我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恨不能立刻坐上回上海的火车,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真相,一个人的过去,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于未来没有半点用处。

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是吗?

过去如何又怎样,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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