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的天气真的太好了，好到地上的那滩血迹是如此的醒目，还有那半个暖黄色的玉镯子，那是苏芷一直戴着的，自从她懂事以后，从来没有摘下过，如今就这样散落在水泥地上，碎成了无数个小块儿。沈泽让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刺瞎了。 

        倏地，场景又转到了医院的走廊里。他听到苏芷妈妈的哭喊声，听到她爸爸跟爷爷的叹息声，他想起小时候苏爷爷最喜欢他了，他想过去安慰，可是突然又发觉苏辰的眼光冷得像冰块一样。他听见苏辰说：“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妹妹的。你答应我照顾她一辈子的。可你给了她些什么。”他听见爷爷说：“她从小跟我学武术，这下没有了腿，练不了了吧…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我也不同意她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啊…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他又隐隐约约听到了苏芷清脆的声音：“泽让，哈哈哈，你跑不赢我的，输了帮我写作业哦…”他看到小时候的苏芷偷偷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泽让！你快猜猜我是谁…”

          我给了她些什么？当然是想给她幸福和快乐啊，可是…似乎又不止这些，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那些声音不轻不重，不远不近的，可是捂住耳朵也还是可以听到，怎么打都打不散，就像一段魔咒一样，它们拉扯着沈泽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好好呼吸了…

          忽然一片空白过后，他又看到一个长头发女孩子的背影，高高瘦瘦的，还是穿着自己嘲笑了无数次的布鞋，还是戴着一个暖黄色的玉镯子，她是站着的，腿部笔直而修长，她没有回头，只用清泠的声音问道：“我听见你一直喊我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的苏芷啊…”

            那道身影没了回答，只是越走越远，不一会儿便和那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了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沈泽让蓦地睁开眼睛，暖黄色的阳光透过      窗帘投射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来，揉揉略微有些湿润的眼睛，盘腿坐起来，发现自己又在地上睡着了，愣神片刻后，他缓缓的抬起修长白净的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又做梦了啊…”

        沈泽让站起来，从柜子里摸索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噗”地冒出蓝色的火苗，点着的香烟有股让他镇定的味道，他觉得总算安心了一点。他站在窗前，颀长的身形挡住了大片阳光，身后留下了一块一块的斑驳的阴影，他拉开窗帘，夏天清晨的太阳还没有完全散发出热量，没有经过炎热炙烤的杨树叶子上仍旧挂着些许露珠。有几只鸟三三两两地飞来飞去，欢快地叫着。他看到楼下的那个穿着灰色上衣短裤梳着一个高高马尾的小女孩又在学爷爷打太极拳，她小小的，跟在爷爷身后，一招一式，脸上带着五六岁的孩子所没有的认真和执着，稳稳当当的，就好像…

        “好像小时候的阿止…”

            听到自己的叹息声，沈泽让一愣，随即嘴角便挂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自言自语的声音却有些苦涩：“都10年了，阿止你还好吗？依然…活着吗…”

        随着那些袅袅升起的香烟，飘飘忽忽的，沈泽让的思绪也飘回了十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