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与地坛》:在地坛的树影里,我们慢慢走
读《我与地坛》,是几天前女儿把志愿草表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的那个傍晚,我载着小儿去了老城河沿旁的书店。
临窗而坐,呆呆地看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打转,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四十多岁的人了,早过了为自己摔跟头哭的年纪,可看着女儿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胸口像堵着团湿棉花,闷得喘不上气。俯头之际,赫然发现一本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不知被谁遗弃在我面前的儿童读图绘本上。莫名的亲近感使我第一次翻开它,温暖的文字在这时漫过来,竟比任何安慰都实在。
史铁生说,地坛是“一个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高考成绩揭晓后的这些天,我总在傍晚去城北的沙河,漫无目的地载着小儿骑行在新修好的柏油大堤上。途径“问津古渡”处、“长沮桀溺”文保碑、“卧阳山遗存”地,我会不时茫然驻足,呆望夕阳把河对岸的树影拉得老长老长。想起女儿倏然远去的高中三年,每天清晨五点,她会早于其他同学起床,每晚十点半,她会晚于其他同学离开教室,教学楼下昏黄的灯光曾把她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那时我总觉得,这影子会一直向前,直到照进理想的大学校园。可现实偏要拐个弯,像地坛里那些被游人踩出的斜路,没人能规定哪条才是正途。史铁生在园子里想了十五年,我或许不用那么久,就开始明白:挫败从不是对努力的否定,只是生活在教我们换种方式生长。
最触动我的,是史铁生写母亲的那段。
“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这话让我鼻尖发酸。女儿锁门的第三天,我翻出她小时候的相册,看见她举着画满红勾的试卷向我跑来,辫子上的蝴蝶结歪歪扭扭。那时我只懂夸她“真棒”,却没教过她,红叉也可以是勋章。早上煎蛋时,我故意煎糊了一个,端上餐桌时,我故意笑着说:“你看,爸这手艺也有失手的时候,蛋煎糊了但照样能吃饱。” 她没笑,却拿起那半个糊蛋狠狠咬了一口。史铁生的母亲用沉默陪着儿子数地坛的地砖,我想,中年父亲的陪伴,或许就是把自己的不完美摊开,让她知道,摔跟头不可怕,有人陪着爬起来才重要。
合上书页时,最后一缕暮色正被书店的灯光吞噬。
我想起本科普通批志愿截止前一天,女儿拿过我们斟酌再三的志愿草表,重新勾划标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人踏实。史铁生说“过程就是目的”,而高考也不应该是人生的终点站,就像地坛不是史铁生的牢笼,而是他看清生命的窗口。那些所谓的“失意”,或许只是让我们慢下来,看看旁边那条藏着风景的小路。
离开书店,骑在中心街,不远处的黄金楼格外金碧辉煌。心底一个声音响起:“你看史铁生,没跑成短跑,却跑出了别人追不上的人生。咱也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