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予光】第七十六章:鲜艳的花
第七十六章:鲜艳的花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荆无秋!!”
楚兰清的声嘶力竭传递在沧河桥上,他被人挟着手臂,根本挪不动一步。
沧河被光照的波光粼粼,此时失了色彩,风声从耳畔略过,他的世界安静如斯。
凤怀舒指挥着人去下面搜索荆无秋的尸体,这一刻,他只觉得莫名惆怅,他看着楚兰清这架势,无论如何也不忍心骗这人啊。
这个计划知道的人本就不多,为了让凤怀舒出手,君若竹自然而然把计划告诉他了。
荆无秋狠是真的狠,的亏他没有不知死活的跟那人作对到底,否则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长云担忧的看着自家老板,他眼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他面前消失了,这个人还是自家老板的心上人…
他想起荆无秋临行前跟他交代的那些话,只觉得这人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楚兰清遍体生寒,呆呆地看着那片沧河,一时间忘了动作。
凤怀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安慰的话吞了下去。
说什么?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在生死面前,好像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楚兰清推开身边的人,往沧河桥下边跑去,他翻过桥栏,几步冲了过去,凤怀舒看了眼林沭阳。
林沭阳秒懂的点了点头:“我先把人带回去。”
“小心点,别出什么意外。”
林沭阳点了点头:“好。”
黄色警戒线拉开一条,枪兰的人下了水去搜寻。楚兰清被拦在外面不允许靠近,他盯着沧河的水线,缓缓攥紧掌心。
凤怀舒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晚点我去找你录口供。”
凤怀舒其实没把握能在这条活水河里捞出人,毕竟荆无秋不一定是真的死了。
楚兰清木然开口:“他会被送去狱都吧?”
凤怀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凶手。”楚兰清豁然转身看着他,“你们都目击到了不是么?”
凤怀舒抿了抿唇:“这…我们尽力…”
“什么叫尽力?”楚兰清遏制住浑身颤抖,“你们就不能干点实事么?十二年前大赦改法典,十二年中荒唐事做尽,不过是消耗信任罢了。”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凤怀舒别过头,“你要是想等,就等着吧。”
凤怀舒转身去找队员确认情况,他怕真吵起来。现在楚兰清情绪激动,他说什么这人也不会听的。
萧长云走上前,开口说道:“兰清哥,剧组那边的电话…”
“就说我有事,要迟一点才到。”楚兰清转头盯着沧河,“蔺哥…什么时候回来?”
萧长云回道:“蔺哥的哥哥突然病倒了,估计得一段时间。”
“给蔺哥打点钱过去,从我私账上取,告诉他,我这儿一切安好,让他照顾好廉哥。”
萧长云嘴巴张了又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点头应了一声儿:“是。”
……
玫城放晴,赵廉却住了院。
赵蔺接到萧长云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像是灵魂被剥离体内一般,他病恻恻的声音透着疲倦,挂断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颓败的靠在等候椅上。
这一次好像与以前不一样,赵廉的身体状态,比看上去要差得多。
宋椋陪在赵蔺身边等检查报告时,周围空无一人,寂静地像是进去了一个里世界一样。
赵蔺开口说道:“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家的哥哥,我哥遗传性心脏病,不能跑也不能跳,我被欺负的时候,他也不能像别人的哥哥那样帮我。”
宋椋摸了摸他的发顶,抿了抿唇。
赵蔺也没想过宋椋会回答,继续说道:“后来我一点儿也不羡慕别人的哥哥,我哥又温柔又善良,可惜缺了点儿运气罢了。”
他深吸口气,眼眶发红却微微笑了笑:“我常常打趣儿他说,你莫不是上辈子占尽了世间风流,这辈子便少了许多运气。”
宋椋小心翼翼开口:“那…哥的病?”
“我曾经有个嫂嫂来着,嫂嫂是世间顶好的人。十六岁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离开家去了鸢尾,就是因为嫂嫂在,我可以安心赚钱给哥哥治病。”赵蔺吸了吸鼻子,“我哥的心脏,是嫂嫂那位英年早逝的哥哥的,嫂嫂求了很多人,才得知了我哥,于是她来了。”
宋椋揽着他的肩膀,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玫城迎来了一场世纪暴雨,雨后疫病横行,嫂嫂和我哥不顾危险去救人。嫂嫂的大哥为了救人牺牲了,嫂嫂身为志愿者去救人,也牺牲了。”赵蔺捏了捏鼻梁,“我哥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落石砸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脑子里留下了一块儿淤血。这世间是不是大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赵廉虽然不说,可赵蔺知道,他的哥哥啊,巴不得死在当年玫城的那场暴雨里。
那场暴雨,几乎摧毁了满城的玫瑰,也摧毁了他心中那朵摇曳生姿鲜艳的花。
宋椋垂下头,开口说道:“会好起来的。”
小护士来送检查单给赵蔺,开口说道:“赵先生,您哥哥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赵蔺坐直身子,从她手里接过病例单,他微微点了点头,哽了哽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到那病历本上,赵廉脑部的阴影,像一团枯败的黑色花。
病房内,赵廉看向放晴的窗外,微微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透过蔚蓝如洗的天,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人。
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在奈何桥等他…
……
黄昏傍晚的天空,晕染着纁色的云,凤怀舒本来对打捞出尸体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但是真的捞出个尸体的时候,他内心怔然。
楚兰清那站如雕像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凤怀舒一挥手,队员放了他的行,他便冲了过去。
尸身刚从水里捞出来,潜水员从筏艇上将其抬下来。
那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如平常一样穿着一身的黑,楚兰清放缓了脚步,最后跌跪在那具尸身面前。
凤怀舒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他见过,就在楚兰清出车祸那天,荆无秋也是这种表情。
不,楚兰清的表情,比荆无秋还要绝望几分。
“白藏…?我是阿清,你看看我…”
血水顺着那衣服上的水缓缓晕开,楚兰清伸出手,摁在那具尸体胸口的伤口上。
“你看你,怎么弄这么脏,衣服不好洗的。”
久久,没有人回答,他眼里的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红了眼眶,却没有眼泪。
黄昏的光在他眼中明暗交杂,他握住那具尸体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温度传递上来,他静静地跪坐在那里没有动。
“都说了啊…你是个独立的个体,你要为你自己而活,为什么不扔下我们就跑呢…”
“荆无秋啊,黎明就要来了,为什么又把我丢进黎明之前?”
“若是早知…我保不住你,我还寻你做什么…”
絮絮喃喃,随着风飘远消弭,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耐心的听完,再回答他的话…
凤怀舒刚要开口说什么,楚兰清就已经站起来了,他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
“谢谢你们,把他找回来。我现在应该不能带他走吧?那,我先回剧组了。”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没有丝毫笑意,在看到那人胸口盛开的花时,灵魂好似就从他体内剥离。
凤怀舒忍不住开口:“你…没事吧?”
要不…?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这状态怎么看怎么危险。
楚兰清走到他面前,开口说道:“我以前不在意结果,只要过程尽兴,无论结果我满不满意,我都是开心的。可这一次,我要结果,尽我所意,如我所愿。”
最后八个字,他咬的极轻,可凤怀舒听出了那八个字里含括的千钧重量。
那是这个清冷的人下达的最后通牒,亦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凤怀舒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无声叹了口气。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上面标着君如晤三个字,便走远了些,接通了电话。
君如晤一开口就问道:“楚兰清怎么样?”
“…好,也不太好。”凤怀舒压低声音,“这尸体…你们怎么做到的?”
“商家有一个很厉害的易容师,加上手里本身就有合法尸体,这件事就很容易。衣服是一开始找好的,脸也是一开始就画好的,接到荆无秋的时候照着他的状态再易容一下就行了。”君如晤顿了顿,“你们下去捞人的速度没那么快,我们从另一边过去的,那边路程较短,在你们的视线盲区。”
凤怀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荆无秋他…怎么样?”
“活是活着…”君如晤略带苦笑意味地哼笑一声儿,“他也是够拼的,本以为一枪就够了,哪知道,受了那么重的伤…唐医生现在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呢。”
凤怀舒愣了愣:“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把容渊送进去?”
“不然呢?他追踪到了按照他书里谋害三人的凶手,但是容渊只是帮凶,没有亲自动手,证据链不足以让他无期,他就谋划了这么个局。爷就不信了,云雪那个女人还能再来一次十二年前的大赦。”君如晤顿了顿,“不过我跟你说啊,荆无秋这次是真丢了半条命。啧,要不怎么说,你们一点儿用都没有。”
凤怀舒看向西边的云彩,云水相映本该是个极度美好的风景,可他却只觉得沉重。
他抿了抿唇,喟叹一声儿:“要不怎么说,他是前辈呢。”
特侦系毕业的…前辈。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