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异化世界里的现代人困境
卡夫卡生于十九世纪,他的作品发表于二十世纪,而他和他的作品影响了整个文学的历史。
卡夫卡1883年出生于捷克布拉格的一个犹太商人家庭,他的父亲艰难创业成功后,形成了粗暴刚愎的性格,他对卡夫卡从小进行“家长式”管理。卡夫卡从小热爱戏剧,文学,并且进入了布拉格大学。在布拉格大学里他初学化学和文学,后来在父亲的强迫下改学法律。卡夫卡一生十分崇拜和敬佩父亲,但同时又一生生活在父亲强大的“阴影”中。母亲气质忧郁,多愁善感,这对后来形成卡夫卡孤僻忧郁,内向悲观的性格具有重要影响。
Franz Kafka卡夫卡一生都生活在强暴的父亲的阴影之下,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形成了忧郁的性格。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在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捷克德语犹太小说家,“德化”的教育下的德语对他来说才是一种自然的语言,然而这却于世间格格不入。“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教里不受欢迎。作为对犹太人的犹太教持冷漠态度的人,他在犹太人当中没有自己的地位。作为说德语的人,他不受捷克人的欢迎。作为讲德语的犹太人,他在波西米亚德国人当中没有自己的地位。作为波西米亚人,他不完全是奥地利人。”这是君特安德斯对卡夫卡出身的简述。
在捷克这个国家,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没有根基的悬浮在广袤的大地间。这种距离,造成了卡夫卡巨大的孤独感和疏离感。
综上种种,卡夫卡的人生境地是无比尴尬的,这些遭遇使他本人是非常孤立的。家庭的不适和国家的不适使卡夫卡产生了一种“自我分裂”和“自我异化”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影响了卡夫卡的写作风格,。他的写作风格独特,黑暗,迷离,超现实。卡夫卡笔下的白描艺术特征是运用冷漠、客观、简洁并暗含着讽刺意味的语言表现作者的焦灼而忧虑的心灵。卡夫卡式的世界就是异化的荒诞的世界。
小说《变形记 》小说《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里高尔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销员,以自己微薄的工资辛苦支撑着整个家。在这个家里,父母夸奖他,妹妹爱戴他。然而在他变成甲虫后,家庭成员之间的冷漠和疏离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在变形记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异化”的世界,这个世界是荒诞,绝不可能存在的。但是,卡夫卡最突出的艺术特征是整体荒诞而细节真实,作品的中心事件是荒诞的,但是陪衬中心事件的环境是真实的,产生“虚实相照”的效果。在《变形记》这部小说中,变成甲虫这件事情是荒诞的,但是格里高尔所处的社会关系是真实的。他生活艰辛,受老板申斥并且被怀疑,但他又害怕被解聘。这表现了在资本主义的剥削下,现代人的生存环境。
1914年至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使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经济萧条,社会动荡,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黑暗的现实,痛苦的生活,使得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失去信心,一方面寻求出路,锐意改革,一方面又陷于孤独、颓废、绝望之中。卡夫卡处于尼采高呼“上帝死了”,身体开始登上历史舞台的时代,而物质的极大繁荣和理性、科技的发展又加速了身体与外界和自身所分离,孤立的身体丧失了内在属性,成为一具空洞的肉身,卡夫卡在作品中便对人类面临的严峻身体困境进行了深刻反思。
而对于人本身的存在的意识的觉醒,使人与社会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以信仰为纽带所建立起的人与社会的安全感全都化为了乌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翻天覆地的改变,使人们陷入到了无尽的不安与孤独和恐惧当中。这时的人们就如同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一样,虽然人还是人,但他与社会的关系产生了异化,人们需要重新去寻求一种关系将自己与社会联结起来。但是科技进步和知识积累以及社会分工的深化,却使得人们走进了更加封闭的地方,极端的封闭则使人们开始怀疑存在的意义,他们无法找到一个正确的位置来安放自己,就像在家庭中作用改变后的格里高尔一样,他们只能在偷听从缝隙中传达出来的信息来不停的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存在。
无法知道存在的意义,也就无法探寻到生活的意义。所以人们就只能漫无目的重复着前一天的生活。这种西西弗斯式的悲剧造成了存在主义危机。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深陷存在主义危机的人,又是思考着的人,对于存在本身的思考,其实是对于荒诞世界的一种反抗。现代人更像是一个社会中的工具,我们受家庭观念,社会氛围以及意识形态的影响,难以真正的做出自由选择,而这一个个不自由的选择又塑造着我们,我们走上了由他人影响而造成的路。思考存在就是在寻找真正的自我,在需要自己寻找信仰的时代里,我们需要找到真正的自我。但是这种思考又是与现实相冲突的。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第三者”,反抗这种关系,也就是在反抗生活,反抗周围的一切,这样的人难免会陷入孤独,甚至于逐渐边缘化。
而卡夫卡的作品,则是在萨特存在主义之前的一种思考。卡夫卡穷极一生对生存的意义发出疑问,但过度追求工具理性的社会使他困囿于孤独和隔离感之中;他笔下的人物,也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他自己的缩影,他们不能和别人沟通,也不能让别人理解他们,他们从未征服过人类固有的痛苦,而他也从未去找一个出口,完成自身的自洽。
但在这荒诞的世界里,人类总是不甘心的,就像《城堡》里始终把城堡当作目标的K,他们总是朝着目标前行,即使结局必然是悲剧,但是人们的不甘心总是那么生生不息。
无论结局如何,一个人通过不断的自由选择,通过追求某种特定的意义,完成自身的自洽,则可在这荒诞的世界里给自己画出一方土地,他的选择决定了他土地的形状;当他将起点和终点连接在一起时,他的自洽完成,世界的虚无、世界的荒诞便在他眼前烟消云散。所以,即使格里高尔在荒诞的世界里悄然死去,但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为从另一方面来讲,西西弗斯的悲剧是自己选择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