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知我心

     雨水清泠泠地落下来，隔着玻璃门听不大真切，却更令人遐想。

　　 风铃声响。粟米抬头，看见推门而入的男子正在收一把纯色的伞，白衬衫微湿。

　　“您好，欢迎光临。”

　　 男子下颔微点，回一句你好。他扫视店内一圈，鼻子皱了皱。

　　粟米偏爱白色，店内的花多以淡色为主，淡黄，淡蓝，淡粉，白色花朵更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她也更喜欢清淡悠远的花香，因此乍然入店的客人大多都不会觉得花香过浓。粟米为男人的小动作弯了嘴角，竟微妙地觉得有些可爱。

　 “请随便看看。”她手下整理着花束，偏头笑望着他说。

　　 男子迅速调转目光，旋即又转回，淡声说：“好”。

　　 粟米低头注视手中的木槿，嘴角压平又弯起。耳边听见他转动一圈，停下。

　 “如果不确定要买什么花，可以问我。”看见他回头，粟米眨眨眼。

　　 男子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两声，问：“要是送给喜欢的人......”

　 “请问是恋人还是妻子？”

他目光闪动：“暗恋的人。”

　　笑意急要扩大，粟米心下埋怨自己，极力扼住，温声问：“那么...要表白吗？”

　　 他眼神游移，像晚风吹皱映了明月的湖泊，光芒闪烁不定。粟米的笑声终于溢了出来，仿佛雨声穿门而入，充满天真善意。

　 “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吗？”

　　 男子的目光环视店内：“白色”，他肯定地说，“她喜欢白色。”

　　 同道中人，粟米心想。

　　“她喜欢什么花？”

　　 他又犹豫了，皱着眉细想。青年面目竟有少年情状，别显赏心悦目。粟米感觉自己一年的笑要分几分之一在今天了。

　　 她缓缓移出柜台。

　　 他难免震惊，虽转瞬便掩饰好，眼底却蕴了抹复杂：恼怒，伤感，痛惜，明了，暗涌如潮。

　　 粟米看出的只有惊讶与歉意。她露出融化一切的笑容，温温雅雅。她推动轮椅驶向靠后街的那扇窗户，伸手搭在紧闭的窗扉上。

　　“我帮你拿主意吧，教你送女孩子都喜欢的花。”她清亮的声音中透出狡黠来，生动得宛如春日莺啭。

　　 他看见她洁白纤细的手推开窗户，那被隐藏的窗台上竟另有一番景致。精心围出的一小片花圃中拥簇着亭亭玉立的白玫瑰，花瓣雪白，枝叶碧绿，从天棚上绽下的雨水柔柔地吻上白玫瑰的脸颊，如同圆润珍珠在流转。

　　 他嗓音沙哑地问：“你喜欢白玫瑰？”

　　“最喜欢，”她有些得意，“这可都是我自己栽种，精心伺候的。送白玫瑰，‘我足以与你匹配’，你觉得如何？” 　　

　　“谢谢，请帮我准备九枝。”

　　 粟米干净利落地剪下九朵玫瑰，或含苞或盛放，浓绿的叶片错落有致地点缀在修长躯干上。稍作修剪后她将九朵玫瑰集成一束，不拿任何花做陪，不用艳丽的塑料纸包裹，一根淡青色缎带仔细缠绕做结，恰似情话尾端的句点。

　　“初次表白真心比花哨重要，这样简简单单的更能打动女孩子... ”

　　 长久未听到应答，她才猛然察觉自己的逾距。

　　“抱歉，我自己喜欢简单点的就...我重新帮你弄吧...”

　　“不用，我相信她一定喜欢。”男子的声音仍旧是带着些奇异的沙哑，粟米听在耳朵里像数道微弱的电流迅疾划过，心里突然有些酸软，轻声说：“你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吧。”

　　“ 其实...我几乎没和她说过话，今天才是第一次，她也不认识我。”她看见他脸上极淡的红晕，细细打量下的五官恰似清隽小楷，秀逸端庄。

　　 粟米不禁微笑，鼓励他说：“我相信你，加油。”

　　 他回以浅淡笑容，眼神坚定。他接过花点头示意，然后撑开伞走出花店。

　　 直到那朦胧的白色背影消失在雨帘中，粟米才收回目光。她将桌上一些枝叶边角拢在一起扫落进垃圾桶，然后继续准备客人订的花。

　　 白玫瑰盛放的窗户忘了关，粟米控制着轮椅慢慢驶过去。

　　 风铃声又响，她正努力抬起身拉窗户，便头也不回地说：“欢迎光临，请先随便看看。”

　　 关了窗将轮椅掉头，却并未看见客人。粟米有些疑惑：“难道是我幻听？”

　　 她回到柜台，刚垂下视线，便看见台面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束白玫瑰，九朵，或含苞或盛放，淡青色缎带做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