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凡老师演讲的总结

今天有一个核心的观点，其实不是我的，就是《道德经》早就写好的。我们对世界有两种态度，“利”和“用”。我们常常没有搞清楚一个工具、一个方法以及这个人、这件事情对我们的意义，一个是利，一个是用。什么叫利？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我们很多东西做出来，比如说你打一把刀剑，那你就是利用它来打仗，或者一把刀，或者是一把钉锤，这都叫利。但是我们很多东西并不是用它的有形的东西，我们恰恰是用它无形的那个东西。比如说盖房子，我们盖房子的时候是在砌砖，但是我们用的恰恰就是房子墙与墙中间的那个东西。所以人类的第一个工具不是石器，而是原研哉给我们演示的两只手并起来喝水。两只手并起来可以形成一个有一定重量的工具，你捧起水喝，中间那个就是人类的第一个重要的东西。如果大家看八卦图的话，最有意思的是它是由黑白两色组成的，但是你发现两个太极鱼，白的太极鱼里头有个黑点，黑的里头有个白点。我们今天说，线上线下，是实体经济还是虚拟经济。多凝思一下太极鱼，我觉得是很有启发的。

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振宇先生跟我提议能不能讲讲《道德经》。《道德经》这个东西也是这样的，它是个极玄虚的东西。在历史上没有好像我们儒道互补，要不是配角的位置，要不根本就好像没它什么事，阳儒阴法没它什么事。士大夫外在的东西是儒家的，内在的东西是道家的。但是怕就怕听过我们课的同学可能都接受了这个观点，真正重要的都是在后台，真正重要的都是看不到的。说大中国就是汉唐，汉唐的意识形态是什么？在汉之前、在唐之前各有一个很强势也比较短暂的朝代，前面是秦，唐的前面是隋。后面呢？唐朝就不说了，唐朝他们自己认为当年的老子骑着青牛往那边去的地方，所以他们认为他们是李家的后代。汉朝的意识形态是什么呢？他在这场巨大的转变当中，硬件用了秦朝的。软件用的什么？软件用的就是黄老之术。

《道德经》与《圣经》的对话。现在说《道德经》是仅次于《圣经》被翻译最多的一部经典。不是说艺术，艺术是远远比不了《圣经》的，但是被翻译的版本数量，是可以跟《圣经》相比的，虽然没有《圣经》多。一个西方研究中哲学的、研究中国思想、中国文化的人，他首先要读的就是《道德经》。因为《易经》真的是很难很难，用朱熹的话说有些经典是废了立，得到的好处是很少的。而《道德经》基本让是以一个比较直接，刚才振宇先生说的完备精品，但是它总共才五千多个字，这是一个规模非常小的经典。像《论语》都25000字，《道德经》只有它的五分之一，《孟子》更大。止与息，儒家讲止，还有一种解释是正，以止为正。中国古代文官做到头是什么？就是皇帝最后给你封一个文正公。中国历史上我们知道的只有两个，我们其实也有一些，但是我们知道的只有两个，范文正，一个是曾文正，范仲淹和曾国藩。这个止和正之间在儒家的概念里头，这是有密切关联的。但是息呢？儒家好像不讲什么息。这个PPT做得很好，黑，只要是跟道家相关东西，其中有一个东西就是黑。五行里头对应的五色，方向是北，如果是五行就是水。如果是五色的话，就是黑。你只要知道了黑和水，基本上《道德经》你就有点了解了，你也能读懂《红楼梦》了。而这个息，又是一个在汉语里头，非常让外国人很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一个词。其实在英语、德语、法语里都有这种矛盾修辞，比如说德语里头的aufheben扬弃，实际上一个是发扬，一个是抛弃。黑格尔说只有我们德语才有这么妙的词，又是发扬又是抛弃。我们的息，一个是休息、止息，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生长，比如说逆袭。说起来有点难为情的息肉，你身上长的息肉，大禹治水用的息壤，给一点土，它就长起来了，其实就是生长的意思。日常生活中有一个词带息，它是生长的意思。我们今天都意识不到的，叫消息。那个息是什么？随时而消息，事物的变化它是随着时间的变化，消就是往下降，变弱甚至是没有。息是生长，消息就是消长的意思。你去查词典，说此处息为长的意思，消长的意思。我们今天都不太意识到这个意思了。

很奥妙的，停止和生长合在一起，因为停止所以生长，休养生息就是讲的这样一个东西，只有停止才能生长。无论是对一个公司，一个组织，还是对个人，要学会停止，你才可能生长。待会我们会讲老虎。小老虎都是很活跃的，成年老虎不活跃，小老虎根本抓不到什么猎物的。其实今天不是什么新东西，就是我们一些课的复习加上跟《道德经》的这个视野合在一起。这个我们都知道，我们反复讲过这个概念。作为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小企业和大企业，你适合做小企业还是适合做大企业。适合做小企业，有一种很刻薄的理解，就是说你只能做小企业。

如果你适合做小企业，就是什么事情都由你来做。如果要做一个大企业，就是让是事情发生，让春姑娘一样。春姑娘一来，万物生长，让事情发生。

庄子讲的与物为春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有一种气息，要有一种生意。生意这个词本来跟商业一点关系都没有，生生不息，你身上散发很多生意，你就能让很多事情发生。而我们好多时候做事情常常只是做出一个什么事情出来，而事必躬亲地做事情。

儒道的差别可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强调小范围数据比较小的简单的有序性。而道家强调的是，大的海量数据变量的情况下的复杂的有序性。在《道德经》的作者老子看来，眼中只有四样东西。其实只有三样，有一样你是看不到的，就是道。

道是道可道非常道，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但是有另外三样东西你能看到，就是我们说熟了的三样东西，先是两样，后来中间再加一个，天和地。

道生一，道就是一，生出两样东西，天和地，或者叫乾和坤。能够把天地人，即是终端，又跟无限大的网络连接，而且要跟道连接的那个终端个体叫做什么？就是三横，能够把它连起来的。所以《道德经》好几个版本里头，道大天大地大。后面这一句争论就特别多，有的叫仁义大，有的叫王义大，其实我觉得应该是仁义大。当说完道天地仁，仁居其一，它就是王，也不完全错，它说的就是王。古汉语里头，壹贰叁肆，伍是一个最小的，然后陆柒捌玖拾。这个古汉语是没有的，朱元璋为了防止下面搞腐败，他自己认知不多，搞了五个错别字，把六叫陆，把十叫拾，捡东西。伍也不怎么高级，最高级的是壹贰叁肆。首先他们是数词，第二它们也是名词，它们还是形容词，还是动词。

叁也是这样，它既是一个数词，也是一个动词。动词形式就是这个参，参天地之化育。你加进去以后，是第三个，那就叫参和叁。这个在古一点的文献当中是完全相通的。什么叫王道？现在动不动就说线上+线下才是王道，这个王道是什么？就是工中间加人，我们中国把人和工、天和人的关系很微妙，有说天人合一的，有说人定胜天的。但是在我们中国文化里头，所要求的理想状态就是将两个工，天工和人工能够合在一起。把数据和算法合在一起，那是最好的。庄子形容极端的强调人工，太阳都出来了，你举一个火把干什么，天工和人工。最好的人工是什么？是巧夺天工，最好的衣服是天衣无缝。我们人做的衣服都是有缝的，都是缝起来，天衣是没有缝的。最后的结果，当天工和人工能够合在一起的时候，叫大巧若拙。

拙是什么意思？好像就是没有作为。这种思想、倾向甚至这种情调，最后在日本的某些艺术，他们叫道。比如说在茶道里头特别强调的那些茶具，我们知道的一休，小时候很聪明，他是首畅禅茶合一的。我们今天说禅茶一味这是不是中国的，这是从日本来的。但是很重要的是，你在用各种茶器，包括泡茶的过程一定拙。

有一个很著名的桥段。有一次他让弟子们打扫庭院，弟子们很认真地把寺院打扫得干干静静的。弟子说，“师傅，我们打扫得干净不干净？”他说不够干净，后来他扶着树摇了两下，掉了两三片叶子在这个地上，他说这才叫干净。因为你看到的这种干净是纯人工的。只有在这个上面不经意地掉几片叶子才是真正的干净。所以他强调的就是一个拙，那才叫大巧。我们中国的工程，我觉得古代最让我们佩服得就是这个工程，都江堰。看上去都没有做什么，你看上去无所作为的，这像个工程吗？好像是自然形成的，巧就巧在这儿。丁渭造渠我们讲过。皇帝给你一年的时间把毁了的皇宫修好，他用了一个看上去很拙的，就是挖了一条沟，在皇宫的废墟旁边挖了一条沟。因为你要在外面，首先是要挖土烧砖，然后把砖运进来，这是一个非常费事费时间的一件事情。然后他挖的过程就是取土的过程，就是烧砖的过程，免去了很多的环节。最重要的是这个砖马上就可以用，不用再运输了。第二步是这些砖都烧好了，然后就打通。留下一点点，挨着旁边的河，就是清明上河图里面的河，原来是没有打通的。最后挖好了，砖也烧好了，打通，一挖，水就进来了，所有的材料通过这条小运河运到工地。最后建完了，所有的建筑垃圾全部用来填这个沟，所以三件事情变成一件事情，大巧若拙。

我们经常会以为，你对道家要是不理解，那种漫画式的、标题党式的理解，就以为道家是一帮很懒的人。不是，他是非常有品质的懒惰。你要做到这一点，那是很难很难的。还有反过来，《道德经》里用了很多篇幅，抨击各种各样的看上去弱智的那些大愚。

还有凯文·凯利反复引用的，在《失控》里“下德不失德”。道就是指道路，得到这个“得”，在古代先秦的时候，“得”和“德”这两个字经常是一体的。什么意思？只要带单立人，跟行走有关，有这个道路，在道上行走就叫得。“得”在日常语言里也在用，北京话很好，“得”，得正好合适。中庸之道的中，中不是指中间是正好。德也是这样的意思。上德不德，下德不失其德。什么意思？不管哪一门技巧，开车也好，打球也好，当你念着口诀，想着师傅老师教给你那套东西，来开车、打球的时候，那一定是很低水平的。我们讲过，知道的四个境界。不知道不知道，最差的是在子宫母体状况的不知道不知道，接下来是知道不知道，第三个阶段是知道知道。他认为德有两种，一种是上德是不德，看上去不遵循什么轨迹，不遵循什么规则。下德不失其德，老想合规范。写书法、画画、开车，所有东西不失德的状态就是下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