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三-六

《一个人的一生》

芫西

三 寒夜

这是他现存印象里最寒冷的夜晚。

湿气氤氲得窗户结满冰花，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毫无美感可言。

深夜的风呼啸着冲撞玻璃，一阵阵的闷响仿佛追逐紧逼时的心跳。

他蜷缩在被炉里，温度是恰到好处的舒适，然而手脚依旧冰凉，滚烫的鲜血流经全身，凝固在某一点。

他的心脏冰凉。身上又怎能暖和起来？

寒夜太过漫长。

四 燃烧

他做了一个梦，周身一切皆在燃烧，火烧得愈发猛烈，他像是一条脱水濒死的鱼，进退两难。

他在高热中迷迷糊糊醒来，口渴得厉害，却睁不开发烫的双眼。

黑夜已过，他的手依旧冰凉，身体却烧得滚烫，那便是梦里的那场熊熊烈火吧。摸索过体温计后，他已看不清上面的刻度，只有模糊的刻度线抵在39。

他放弃了与意识对抗，昏睡，昏睡。

五 黑糖奶咖

他喜欢喝加了黑糖的牛奶咖啡。

其实他并非热衷于甜食，却偏爱焦糖玛奇朵和黑糖奶咖。

梦里四周一片空寂，荒凉到恍惚间他以为来到了一座废城。

他往前走，往后走，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点声音，闻不到一丝气味，渐渐地就连走在路上的真实感都在离他而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住脚步，低头沉思。

再迈开腿时，手里捧了一杯黑糖奶咖，刚从冷藏柜里拿出的黑糖奶咖。

六 橘子

床头放着一个橘子，从冰箱里拿出来已经过了一夜。他伸手触碰，依旧是凉的。

橙黄色的外皮，隐约还看得到顶端那一点点的橄榄绿。他将橘子握在手里，移到滚烫的颈窝处，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沁凉顺着脖颈流窜下去，驱除烧灼感的炙热。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欣喜若狂，细腻地将橘子在滚烫的肌肤表面轻压，隐约还能嗅到清新的橘香。屋内是完全的昏暗，没有一点色彩和光亮点缀，长时间的卧床使流动的空气都带上些疾病的气息。而这微弱的香气，恰到好处地唤醒了他昏睡整日的头脑，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贪婪地，迫不及待地汲取微弱的养分。他眯着眼打量，觉得从未见过品相如此完美的橘子。

他安静地躺着，一边感受着颈间的凉意，嗅着一丝橘香又昏昏睡去。

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不记得这个梦。

他又昏沉醒来。大惊失色。原来的沁凉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一个干瘪的橘子，他努力睁大眼睛在昏暗中辨认，却发现这个橘子并不完美，表面有两处狰狞的疤痕。

失望和被愚弄的愤怒涌上心头，他猛的坐起身，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将橘子丢弃回冰箱。

他匆匆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冲刷着面部，刺激神经。这种冰凉感，不对，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知过了几时，他再次打开冰箱，那个完美的橘子又出现在眼前，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贴在脸颊上。他又看看其余的几个橘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那个剥开，一片片悉数吃了下去。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橘子的味道，竟也是平淡无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