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头的肖像画 第一章7
男生们凑在一起永远聊不完的话题是女生，就像女生们凑在一起永远聊不完的话题是男生一样。结伴去往男厕所抽烟的时候，晚上宿舍熄了灯不愿睡觉的时候，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看来来往往的女生的时候，话题便像病毒一样，在他们之间悄悄蔓延开了。
首先，男生们给班里的最好看的女生排了名，第一名毫无争议，是吴云桐。吴云桐身材高挑，腿又细又长，不过最让男生看直了眼的还是她那一头像海浪一样的头发，每次她出现在走廊上，总会引来一众男生女生纷纷侧目。不过，虽然大家都说吴云桐漂亮，但是却没有男生出手追她，大家都觉得，吴云桐这般如在云端之上的女孩子，怎么会看得上我呢？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第一名是毫无争议，可是排到第二名的时候就出现争议了。一部分男生认为陈寒钰第二好看，一部分男生认为金思嘉应排第二，林栗属于后者。觉得金思嘉好看的认为陈寒钰脸上好像打过玻尿酸，太不自然，还是纯天然的好；认为陈寒钰好看的觉得金思嘉过于高傲，总是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不是美女应该有的气质。
争来争去，争执不下，林栗觉得好笑，想快点结束这场争论，说，那就判她们并列第二吧！
说到底，这不过是男生私底下玩玩儿的把戏，女生们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通过相貌为主要因素的价值估算呢。
虽然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林栗一般情况下只是静静地听着，也从未对哪个女生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但是林栗心里是有喜欢的女孩儿的，是吴云桐。或许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对那种女神一般的女孩儿格外的向往。
在林栗写过的几篇小说里，女主角不管年龄与职业是怎样的，几乎都是吴云桐那样的形象气质，像《天若有情》里的吴倩莲，或者《旺角卡门》里的张曼玉，总之，像某部香港老电影里相信爱情的女主角。林栗拍短片的时候也想找那么一位女演员，可惜在有限的几个人中挑来挑去，也没有选到最满意的，而当他看到吴云桐时，觉得自己电影里的女主角找到了。
也是在开学第一天，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林栗双手抄着口袋，一个人沿着操场边缘慢慢往男厕所走去。从教学楼到男厕所要穿过篮球场，此时，操场上除了几个正在打篮球的初中男生并无更多的人，林栗歪着头看着他们还很稚嫩的动作，剧烈的运动使球鞋与地面之间摩擦出“吱吱”的声音。年轻的拼劲儿让林栗觉得怀念，一股感伤的情绪涌入他的身体，他想起了初中时代，那时每个周五下午都有一节自由活动课，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涌入操场，只有林栗一个人躲在教室里抱着一台mp4看电影，那时自己还没遇上漫无尽头的升学压力，稍有时间就用来看电影或者小说。
“林栗！”
声音很轻，轻到像是一阵不易察觉的风，尽管声音是从他的思绪外横插进来的，但林栗并没有觉得被打搅，反而有一种这个声音和他的思绪同频的悲感。
林栗回头望去，橘色的阳光下站着一个女生，她的上身穿着藕粉色的宽松T恤，底下搭配了一件浅一色的长裙，裙摆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像美人鱼的尾巴。这时有风吹过，她的长发和长裙一起随风飘动，好像她真的是美人鱼，每走一步脚下都像被刀子割着一样。
声音那么轻柔，一定是因为在强忍着疼痛吧。林栗想。
“你是林栗吗？”
“是我。”
“我叫吴云桐，跟你一个班的。”
“嗯，你好。”
“那个……你写的小说……我看过，就是发在《云端》上的那篇，我觉得写的很好。”
一边说着话，吴云桐一边微笑着朝林栗走近了，一晃神的功夫，吴云桐和林栗的距离只隔半米了。
“是吗，我……瞎写的。”此话一出口，林栗立即后悔了，原本是为了谦虚才这么说的，现在听起来好像是一种隐藏的傲慢，便立即补充道：“也经过了老师和编辑的指导，修改了很多次才成了最终的样子。”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能登在《云端》上。”
两个人都是要去上厕所的，初相识的一男一女结伴而去卫生间实在是一件不怎么浪漫的事，连林栗也觉得很是尴尬。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卫生间门口互相道别一个向右转一个向左转了。
在厕所里，林栗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抽着抽着想到吴云桐会不会在外面等他？又想她应该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吧？可是万一真的等了呢？那自己现在出去会不会有点尴尬？这么想着，林栗点燃了第二根烟，如果等待的时间长了，或许就会走掉吧？
等林栗终于出去的时候，看到操场上并没有吴云桐的影子，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己想太多了。
自那之后，林栗和吴云桐会在每天晚上睡前聊几句，聊聊白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或者对专业的想法，大约只聊十分钟的时间，。林栗虽然在入学前发过誓今年不谈恋爱，但在女神面前自己的誓言还是有点败下阵来。不过，他倒是没打算一定要在吴云桐身上获得什么，只是，他想让吴云桐知道，在他的心里，对吴云桐是有一点男女之间的好感的。
具体体现在：每晚睡前一定要说上一句“晚安”。
有点膨胀也是在一周后林栗觉得“嗯，没问题，吴云桐百分之百喜欢我”时，那天是林栗第一次主动在网络以外的地方和吴云桐说话，他告诉吴云桐有事找她，让她中午放学的时候等一会儿。
林栗的这个举动甚至被陈寒钰看到了，于是他成功收获了陈寒钰的一个“超级假笑”，她那暧昧不明的眼神仿佛从眼球里伸出来的两只指甲锋利的爪子，要把林栗活活撕成碎片，可林栗并不想管她。
林栗买了一份零食大礼包，又打听到吴云桐喜欢白先勇，于是在零食里面又放了一本《树犹如此》，这当然不是正式告白要送出的礼物，只是希望吴云桐借此可以感受到来自林栗的温暖与关怀。尽管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有点像社区组织的慰问孤寡老人的活动宗旨。
在林栗意料之外的是，吴云桐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林栗竟然当场傻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只是觉得，这份礼太贵重了，我没有理由收下。”
一句话让林栗瞠目结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向女孩子示好，竟迎来了这样的结果，他一时难以接受。
被悲壮的巨浪袭击过后几秒钟，林栗最强烈的感受是丢脸，哪怕是现在让他一个人哭一会儿呢，可偏偏吴云桐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教室里，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林栗只好蹑手蹑脚地把东西藏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
金思嘉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泡面走进教室的。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