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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纪欧洲最大的国家波兰,为什么到18世纪就惨被三次瓜分?

2019-10-18  本文已影响0人  山千黛

波兰是个让人同情也让人意外的国家。在16世纪,波兰-立陶宛联邦还曾是欧洲最大的国家,到了18世纪,却惨遭强邻的三次瓜分,从地图上消失。又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磨砺,到了20世纪,精神不灭的波兰终于获得重生。整个过程正如波兰国歌《波兰没有灭亡》描绘得那样,充满悲壮的色彩。

为什么波兰会遭遇如此的挫折?波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波兰人又是什么样的人?这些问题,在波兰裔英国历史学家兼作家亚当·扎莫伊斯基的著作《波兰史》中,能找到答案。《波兰史》从梅什科一世开创波兰王国讲起,直到重生后的波兰如何步入现代,展示了波兰在千年中所经历的波折。

看完《波兰史》有一个感觉,波兰跟别的国家不一样,波兰人也跟其他国家的人不一样。波兰人酷爱自由、从骨子里反对专政,因此,在波兰建立了很独特的国家制度。波兰被瓜分,可以说是这种脆弱制度的必然结果,但波兰能够重生,也得益于这一制度的遗产。

波兰人对专制统治的恐惧,让波兰国王成为高级打工仔

波兰人,或者更确切地说,能够参政的波兰贵族阶层,非常热爱自由、积极维护贵族之间的平等权利,对专制统治的恐惧可以说是深入骨髓。他们把王权当作洪水猛兽,好像国王一旦有了权力就必然成为暴君、最终损害他们的自由和权利。所以他们对王权极度恐惧,总是小心翼翼、严加防范,并抓住一切机会不断削弱王权。

面对贵族的限制,波兰国王们是怎么做的呢?国王们的政治手腕本身就不够成熟,他们不能有意识地去树立国王的权威、集中更大权力,反而多数情况下都顺应了贵族的要求,这就使得他们的地位变得越来越尴尬。

皮亚斯特王朝的国王们开创了波兰王国的基业,可以说成就斐然,比如卡齐米日大王把国土从即位时的10.6万平方千米扩张到了逝世时候的26万平方千米。但他们更擅长于对外开拓疆土,而不是对内建立有效的统治。他们的统治能力不足以管理已有的疆土,也阻挡不了地方贵族权力的不断扩张。他们有时候甚至不能维持波兰广大疆土的统一,而是把国家拆分给儿子们分别管理。

瓦迪斯瓦夫一世就打算把国土分给两个儿子,他的小儿子博莱斯瓦夫三世成功赶跑哥哥,独自继承了王位。可最终博莱斯瓦夫三世还是在地方贵族的胁迫下,把国土分给了五个儿子。这种分裂的局面需要其后的国王付出更多努力重新统一起来。国王自己主动拆分国土,而不是尽力统一领土,可见他们在统治国家时的确力有不逮。

雅盖隆王朝的国王们同样如此。他们擅长开疆拓土,统治下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在15世纪末已经占据了整个欧洲的三分之一,但他们又很缺乏治理庞大帝国的经验,没有保住自己的权力。这就给了贵族可乘之机。波兰原本就没有建立起封建分封的体制,没有行使中央权力的渠道。国王指派到各个城市的“领主”作用有限,各个城市基本处于自治状态,被当地贵族掌控。现在,贵族们抓住国王需要资金或者军队支持的各种机会,跟国王讨价还价,不断地换取更多的特权。结果,贵族的权力越来越大,国王的权力越来越受到限制。

等到雅盖隆家族绝嗣的时候,贵族们决定选举新国王,候选人除了本国贵族外,还包括外国贵族。对波兰贵族来说,“没有国王从来不是问题”,因为国家大事由议会决定,选出来的国王不过是个临时坐上王位的高级打工仔,权力很有限。甚至,新任国王在即位时要宣誓效忠于他的臣民,而不像其他国家那样由臣民宣誓效忠国王。如果国王违反任何约定或者协议,就会失去王位。可以想象,这样的国王,并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好差事,也很难有什么突出的作为。

选外国贵族当国王更是不靠谱,你能想象从邻居家拉个人来自己家管事儿么?一个外国贵族突然被推选成波兰国王,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他不会全心为波兰的国家利益考虑,很可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觉得得不到什么好处,大可以一走了之。所以,出现法国贵族亨利·瓦卢瓦放弃波兰王位跑路的情况,就在所难免。

正如作者亚当·扎莫伊斯基所说,“对专制统治的恐惧,是波兰贵族共和国政治体制大厦中所有令人惊讶的做法的根源”。国王混成打工仔,这个结果实在出人意料。那波兰的其他机构是否能有效的管理波兰呢?答案同样令人失望。

亨利·瓦卢瓦逃离波兰

有缺陷的民主制度,不成熟的政府机构

波兰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议会制度,这比英国等西欧国家还要早。但这种议会民主制度自诞生之日起就自带缺陷。

首先因为这种民主仅限于贵族内部,其中,参议院由大贵族掌控,众议院由中小贵族掌权。因为完全由贵族把持,这种少数人的民主制度,只关注贵族阶层的利益,完全忽略余下90%多的平民的利益。而贵族内部的成员也变得越来越复杂,相互之间的观点和利益相差巨大,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其次,议会虽然是立法机构,也掌握着宣战、签署合约、缔结联盟等权力,还有权对国库进行审计,但是,议会本身没法执行决策。没法执行的决策就成了空话。这种制度上的缺陷被形象地称为“癫痫”。

另外,“自由否决权”也是阻碍议会正常运行的一大障碍。因为有一个人反对就不能通过,“自由否决权”给了单个议员阻止决策的可能。只要讨论的决策不符合任何一个议员的利益,甚至仅仅是某个议员进行报复或者怄气,都能让前期争取一项决策的努力付诸东流。这项权力的确保证了波兰人最重视的自由,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波兰变成君主专制国家,但也让波兰政府变得十分脆弱无力、效率低下。

波兰-立陶宛联邦政府机构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同样差强人意。

波兰没有一个正规的财政管理体制。在经济最活跃的领域,比如贵族掌控的贸易、犹太人社区的大规模经济活动等方面,都是免税的。最大的经济中心格但斯克城也享受很多免税特权。能收税的项目效率又非常低下。

波兰的军队规模不大,防御能力不足。这不仅仅是因为贵族们害怕花钱,更因为他们害怕任何常备军队最终都可能成为国王专制统治的工具。在太平时期,这个缺点还不甚明显。一旦周围的强邻举兵相向,脆弱的军队根本无力保卫国土。

波兰的外交也很可笑。整个17世纪,波兰的外交使团在欧洲的名声都不好。他们用大量的骆驼和金蹄铁展示出一种华而不实的炫富式外交形象,只给人一种暴富的误解,而实际上没有制定任何真正有效的外交政策。

总之,16世纪的波兰-立陶宛联邦虽然面积达到99万平方千米,成为欧洲最大的国家,在表面也维持着多民族、多文化共生的状态,但它有缺陷的民主制度、不成熟的政府机构实在是非常脆弱。就像作者评价的那样:“波兰-立陶宛联邦最让人惊诧的一点是,这个国家完全谈不上有什么行政体系。考虑到其面积广大和民族众多,这一点更令人费解。”这种脆弱的状态,根本禁不起外力的冲击,所以,在18世纪,面对三大强邻的三次瓜分,波兰毫无还手之力。

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政治遗产,帮助波兰重生

尽管波兰-立陶宛联邦脆弱低效的政府机构在面临强邻瓜分时没能保全波兰,但其政治遗产在民众中的持续影响,最终却帮助波兰渡过了难关,让波兰得以重生并重新寻找自己的道路。

从14世纪开始,波兰就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国家概念。这种观点认为,波兰国家的主权,是属于地理概念上的波兰,而不是波兰国王本人。这里的波兰国土包括被外国占领的土地。所以,波兰被瓜分后,波兰人认同的是始终心目中的波兰,而不是当时统治他们的那个外国政府。并且,波兰很难被殖民,这是由于波兰原有的政府机构很不完善,存在感很弱,导致无论哪个外国政府把自己原有的政府机构搬运过来,都让波兰人觉得这是外来物,产生强烈的不适应。

即使国土被分裂,但波兰民族却没有因此分裂。不管是在外国统治下的波兰人还是被迫流散海外的波兰人,他们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波兰民族性。共同的语言帮助波兰人增强波兰民族的自我认同。当波兰语教材被禁用时,教会的低级神职人员私下兴办学校,帮助波兰民众保存本民族的共同语言。被瓜分时期的波兰文学非常繁荣,甚至“地下密谋、非法印刷和走私图书再次成为波兰社会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波兰语印刷品把分散的波兰人从精神上团结起来。他们从来没忘记自己是波兰人,从来没忘记祖国波兰。

更重要的是,波兰-立陶宛联邦的覆灭,促使波兰人反思以往政治制度上的不足。他们认识到过去的体制多么脆弱、效率多么低下,并进一步思考,如果要恢复波兰独立,要把波兰建设成一个怎样的国家。尽管过去的经验不足,但波兰人的确积极地寻找新的发展方向并勇于尝试。建立新波兰的尝试过程很漫长,也未能避免不断试错,毕竟,千年历史上所缺的课,终归是要从实践中补回来。这是波兰必须面对的挑战,这也是亚当·扎莫伊斯基这本《波兰史》想要探讨的波兰未来。

2019.09.17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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