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芣苢》：一曲劳动的欢歌

小时候在乡村，每逢阳春三月，下学之后，田野间就是我们的游乐场。这时候，不待大人吩咐，小伙伴们就三五一群，挎着竹篮，带上铁铲子，去田野里挖野菜。

这时候的田间地头，处处花香鸟语，蜜蜂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快乐地飞舞。万物被暖阳照着，几乎是快活地抒情的。风从村东吹到村西，然后跃过山岗，去向更远的地方；河里的冰在风的感召下已经解冻，舒缓地流淌着，也是一种抒情。只是它们始终那么从容，不疾不徐，缓慢地带走了光阴和枯枝败叶。

我们去田野，经过小河，顺势在岸边摘些薄荷，然后去了更加空旷的田野，那里有数不清的各种野菜，荠菜、苦菜、马齿苋，很快就装满了一篮。我们挎着竹篮往回走，这会儿大家无端地就快乐起来，人一高兴就想唱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无从固定的唱词曲调，大抵是从广播或电视里学到的戏曲和歌曲。

如今是冬天的一个夜晚，外面下起了入冬第一场雪，屋内温暖如春。我躺在被窝里读《诗经》，不经意翻到《芣苢》这一篇，早年的记忆又一次被激活了，童年时期的一口气息在沉睡了多年以后，就这样在一个平凡的冬夜被轻易地接上了。这一口气好长啊，它一直睡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走失，终于被《诗经》里的一首诗给唤醒过来。

我仿佛看到了远古时期的人们跟我一样挎着竹篮，快乐地在田野间采摘野菜，风中似乎传来她们快乐的歌声：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原来先民们跟我们一样，挖野菜的时候也是要唱歌的啊！这种快乐的情怀，几千年的风霜雨雪，仍然没有改变。

关于这首《芣苢》，其实就是一首采摘小调，车前子作为一种中草药，在春季的时候，嫩叶正是可食的。焯过之后做汤，味道很是鲜美，朝鲜族至今保有春季吃车前草的风俗。

为何人在劳动的时候那么快乐呢？我觉得那是潜意识里对土地恩赐的赞美吧！土地有着几千的年岁，河流也是，山川草木也是，唯有人，走了一茬又一茬，而永恒的依然是歌唱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