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苦读
(二)
自父亲送牛蛋和姐姐上学,牛蛋便与表哥表妹和十几个同村孩子在一个班里念书。童年总是那么甜美,牛蛋背着舅舅做的哒哒响的书箱一次次从那条小路跑过,年复一年。路边的杨柳黄了又绿了,梨花开了,梨子又黄了。
牛蛋捧着暂新的课本睁大眼睛跟着王老师一字一句的念着,把正面写过的本子翻过来一字一字的认真写着,像是在绘制一幅幅美丽的梦。每天夜晚收完牛回来,牛蛋便一头栽到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没有时间和钱去去奢望那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清晨朝会课上匆匆的赶做着前一天的家庭作业。三年级时,牛蛋的父亲因为当大队长工作生产成绩突出被县里派到大寨参观,开学时交不上学费,牛蛋和姐姐只好停学在家跟母亲劳动,王老师多次叫同学带口信催他们上学。大概一个月后,是三个舅舅一人凑出几毛钱,牛蛋和姐姐才又进了学校。其实牛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读书,还是本能的听话的读书,每到期末,牛蛋和姐姐、表哥总会一人手里拿着一张卷成筒的三好学生奖状回家,隔壁的姑爷便会叫他们拿来打开瞧瞧,嘴上“啧啧”的投来赞许的目光;父亲和母亲把它们密密麻麻的贴在家里最漂亮的木板壁上。
童年都有许多糗事。牛蛋小时候不爱说话是出了名的。有几次,母亲叫刚起床的牛蛋背着背篓扛上锄头去挖土豆,准备下午的食物。锅里的饭熟了,母亲叫牛蛋回家吃饭,牛蛋都听见了,也不答应。自个把背篓的土豆挖满了,然后才背着土豆、锄头慢慢回去吃饭。于是父母都认为牛蛋耳朵有些聋。一天,邻居当赤脚医生的亲戚到家串门,父母请教他怎样为牛蛋治疗耳朵聋的病,只是赤脚医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牛蛋在附近听了,自己心里说,我才不聋呢。哈哈。
一天, 姐姐带着牛蛋和所有弟妹在家里玩,把带子绾成一块往高处抛。当牛蛋把带子抛上去,掉下来时却掉在了一叠碗里。牛蛋一看,糟糕打烂了一个碗。碗可是金贵东西。悄悄的在原处镶好碗不动。到下午做饭的时候,姐姐去用碗,一端,咣当,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母亲回家了,看着母亲严厉的目光,姐姐小声说,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碗摔坏了。牛蛋这才松了一口气。哈哈,这是典型的嫁祸于人。
该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公社的中学被撤消了,牛蛋和姐姐、表哥一起离家到区中学读书。牛蛋慢慢知道了读书好像是要像大几岁的表哥表姐一样考中专,读书也更加认真了。每天早晨天刚亮,便背着书包到学校前面河边的榆钱树上高声诵读课文。牛蛋肩上总是背着母亲手工缝制的书包,整日来往在教室、寝室和河边的榆钱树之间,微微青黑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听母亲说,也就是从那时起,每到星期五的晚上,父亲总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猎手,从那时起每到星期六的深夜,不管刮风下雨他便反披着说是可以当雨衣的羊皮褂子,背着爷爷传下来的猎枪出去了,每当天亮牛蛋和姐姐起床时,总能看见堂屋地上放着一两个大大的猥子。父亲用小刀小心的剥着皮,脸上带着微笑,大多数一起卖掉,有时留着肉“打牙祭”,可父亲却老说,“他不想吃”走了,从来没有看见父亲吃他自己打来的猥子肉。星期天,牛蛋和姐姐从父亲手里接过卖猥子的一两元钱回到学校,这样一直到高中毕业。
不知什么原因,初中毕业时,成绩一直很好的牛蛋没有考上中专,而比他分数低的同学都考走了,这无疑是对牛蛋和父母最沉重的打击;姐姐和表哥的命运同样如此。开学时,父亲叫牛蛋和姐姐一同去读高中,牛蛋不去,犟着说是要在家边劳动边考试,后来还是父亲劝他去读了高中,其实当时大多数农村父母是巴不得孩子不读书回家帮着劳动的。高中的校园十分宁静幽美,掩映在碧绿的梨树林海中,那里的每一个同学都为自己的梦想忙碌着。每天清晨和下午,牛蛋准会挎上书包约上两个要好的同学到学校旁边梨树下或河边亲手砌成的石椅上高诵默记一叠叠的课本。记得高中毕业时,姐姐将父亲每月给的两三元生活费省下了八元钱,给自己和弟弟一人买了一件毛衣;牛蛋却用省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大叠参考书。
一晃高考预考快到了,可就在这时牛蛋的木箱被撬了,放在箱子里仅有的两元钱和饭票不见了。牛蛋只好回家和父母一起割麦子,说是班里放假,心里却急如火燎,到考试前一天,牛蛋才悄悄告诉母亲。母亲给牛蛋做了一锅玉米馍和一大碗酸菜装在书包里。牛蛋匆匆赶到学校参加了预考,居然考了全校第一,姐姐也预考上了。这时家里的钱用光了,实在筹不到钱,父亲一狠心背着奶奶把爷爷传下来的老猎枪卖掉了,没多久又把家里仅有的耕牛卖掉了,终于熬过来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