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的鲜与野

2021-01-09  本文已影响0人  江湖路远了

有人写荠菜爱引用“谁谓茶苦?其甘如荠”。

其实,荠菜是不甜的,说苦茶若荠,是女人怀念患难与共的恩爱日子。

薛平贵凯旋归来时,王宝钏给他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荠菜饺子——不带肉馅的,干涩得难以下咽。

荠菜清香,有郁勃的野气,所以依我看,从采摘到做法,得注重它这个“野”字。

荠菜也有家种的,肥硕鲜嫩棵也大,但不是那个味。


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还是得挎个竹篮,到田间地头溪边去采,若是能唱几句山歌野调,估计采回来的荠菜会更好吃。

小时候我与小伙伴大顺子一起挖荠菜,我在菠菜畦中寻,又嫩又大,一会儿就装得半篮子青碧。

他却不要,非得在埂上、角落里挖。

问他,他说既然是野菜,去菜畦里挖,不如吃菠菜算了。


钓鱼台宾馆的墙外也有荠菜,且碧青肥绿。

汪曾祺路过看见,馋得很,便弯腰,一把把地装进提包里。

门卫噔噔跑过来,喝问:“你干嘛呢?”

汪曾祺笑眯眯地打开包,抓一把荠菜给他看。

门卫这才微笑走了。

越到中年越爱看汪曾祺的文。

欢喜,朴素,乐呵呵的,其实啥都明白,就像溪边的荠菜一样。

汪曾祺的菜写得好,做得也好。

他说荠菜适合凉拌,炒着吃的人少。

他这是蕴藉的说法。


我觉得,凉拌荠菜最得荠菜野趣。

焯水,切碎,干子切丁,佐以小虾米,再加十来粒油爆花生米,同拌,再淋点醋、生抽,盐少许,滴上麻油。

拿白瓷盘垒着,绿白红黄,滴滴清香,“可抵十年尘梦”。

包馄饨包饺子,用荠菜做馅,也是深得荠菜之味的。

也得先焯水,切碎了,一边切就一边香气四溢。

得有点肉,菜九肉一;瘦肉九而肥肉一,多则腻,少则寡。

煮熟后捞起,略微一点醋就好,咬一口,就是吃了大半个春天。


打汤也有趣味,尤其是配豆腐,那才是真正的“一清二白”。

也有摊荠菜鸡蛋饼的,也有炸荠菜春卷的,名叫“春盘”,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绿意盎然的。

能够装在盘子里的,只能是春。

夏盘?秋盘?不堪听。


荠菜有个好处,焯水不软塌,不减分量。

荠菜有骨头,有点涩,就像真正的隐士清流。

范仲淹幼时家贫,腌过荠菜,他说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倒是深以为然,荠菜是有“硬核”的,嚼得咯咯响。

家乡有谚语:“一声不吭洗荠菜”。

意思是说,荠菜不好洗,沙多。

荠菜可没想给人吃,凭什么千干净净的?

我蹲在清凌凌的溪水里洗荠菜时,只看水里自已流动扭曲的影子,连歌都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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