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记

    从新居到旧居，步行约需半个钟，不必追赶时间的日子，我喜欢步行，步行的乐趣，全在那不疾不徐的脚步间。

    出小区北门，右转，上南阳一路步行道，一边是朝暮不息的车流，偶有车窗飘出动感的音乐，挡风玻璃后的脸孔不断移换，另一边，是随季节变幻永不重样的菜地，团团青灰的卷心菜，节节拔高的红菜苔，都在蓄势待发。

    红尘烟火气，尽在这一动一静里。

    步行道尽头，满满当当一三轮车山药，有大爷在北风里吆喝：桐梓山药，四块五一斤嘞。山药平补脾胃，是冬令佳品，桐梓山药是本地土特产，煲汤或熬粥，味鲜香，色微黄，口感软糯。

    想起那年H友嫁宴，第一次吃到正宗桐梓山药，女儿都初三了，我还记得她着嫁衣那日，年轻秀美的脸庞，和那盘热气腾腾的桐梓山药。称上三五斤，为风里的大爷，也为记忆里那缕不散的香气。

    路口，一只黄色的流浪猫在张望，与它对视十秒，我看见它的寂寥与饥饿，从随手拎的吃食里找到几只卤鸡爪，等它急吼吼吃完，离去时回头，那小小的身影目送了我好久。一直不敢养宠物，那份责任太重，怕离别，怕得到后的失去，那些曾享受过主人关爱，又被无情抛弃的小东西，让人心疼。

    路过一家名为“雨花斋”的素食馆，桌椅古朴雅致，匾额有语云：素食一日，感恩一日。甚为合心。儿时的小子喜素食，带他去菜市场，他总抱怨，那些sha鱼zai羊的地方太过xue xing，他不喜欢，这几年，为了他飞长的身体，强迫多食了些动物蛋白，其实我们都偏爱素食。多年后，当我老去，食素，大约会是不错的选择。不为信仰，只为一份舒心。

    往前，小小的废品回收站，堆满各种纸皮塑料，身形瘦削的女人忙着称重打包，散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看不出年龄，只看得见她沾满尘埃的黑色棉服，还有纸堆里那双皲裂的手，致敬为了生活，努力生活着的人们。

    途经我的医院，像陌生的过客，不在班，可把自己从医院抽离出来，白色世界的喧嚣悲喜可短时置于身外。巧合的是，医院地处新居与旧居中间，两头等长，住在旧居的十五年由北向南行，两年前迁居后又自南往北行。流年似水，唯虔诚不变，这虔诚是什么？或只是一颗纯简如初，不愿妥协的心。踽踽独行，岁月最懂。

    老街是小城最老的那条街，店铺也是最老的那些店铺，做皮鞋的，金银加工的，定制毛衣的，古玩变现的，周易预测的，鲜花盆景的，童装童鞋的，焦点理发的，甚至，村长大饭堂，人民公社大卖场……无所不有。我在这闹热的老街里，来来回回，牵大了我的孩子，也牵老了孩子的爹。

    走过长长的老街，旧居近在眼前，姐姐暂住于此，因了亲情缠绕，我每周都要在这南与北，新与旧里，步行那么几回，那些一步一步间浮动的景，流动的人，闻见的声，看见的事，幻化成最细枝末节的影像，清晰无比，而我，是个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