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之作家敢死队.23

2018-06-20  本文已影响0人  张天福爱电影

第二十三章   咫尺千山路

当岁月像海浪带我到很远很远,在望不到边听不到爱的每一天,我用相信明天编织了一个谎言,欺骗每个辗转难眠的夜。看事隔变迁故事都被光阴重写,谁是你现在惦记的人。那些幸福的心动的历历往事,让我思念一个已被荒废的名字。

——陈楚生《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作者:张天福

“阿福,你要相信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必有一个人,会对你不离不弃,如果现在还没有遇到,这说明你的钱还不够多。”

“如果钱够多才能对你不离不弃,那是保姆!”

“当然不排除保姆会对自己的服务对象不离不弃啦,这说明她有敬业精神……哦,对了,我想起另一种职业:临终关怀护士。她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在这个灯光昏暗的小酒吧里,对面这两个朋友为我的这点儿破事争论不休,而我却一言不发,低头又喝了口啤酒,想起了电影《老无所依》里的那个画面:遭遇车祸的冷血杀手被撞骨裂,两个少年刚好骑车路过,他并没有向少年求助,而是买了其中一个少年的衬衫作绑带,一瘸一拐地走了。

是的,我必须承认:杨小美的离开,对我来说就像是遭遇了一场从天而降的车祸!

眼前这两个人在讨论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在想:把生活中大部分的事情都切换成商业交易,或许真的更简单很多——因为交易是不用讲人情的,讲信用就好了。不讲人情的事情,我们的心里就不会有负担。

喝完酒,我结了账。“谢谢你们两个陪我,天色不早了,都回家吧。”朋友停下争论,对着我目瞪口呆。

这个酒吧隐没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木棉树下,相对于年轻的深圳而言,那是一条很古老的街。如果脚步太快,走得匆忙,人们很有可能会错过它。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我和杨小美曾经误打误撞来过这里。

那年冬天,杨小美工作的养生馆有个客户向她求助:他的朋友在几个月前被确诊得了贲门癌,已经是晚期,现在四川一家医院,做了两次化疗,病情有些恶化,还欠了一笔医药费。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

我和杨小美约会时信步闲逛来到这个酒吧,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跟我说。当晚,在这个酒吧里,我们便和一起寻找一些公益机构以及和医疗相关的组织和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终都没有哪个医生(无论正规医院还是民间的)敢接这个病人。当我们得知那位病人已经签订了遗体捐赠协议,准备出院回老家的时候,我问她:“如果现在要你去面对这个病人,你对你现在学的传统医疗方法有信心吗?”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我不能等到所有的知识都完备了再走进病房。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而言,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用更好的方式挽救生命。现在就有一个病人躺在那里,我觉得我应该尽我所能。”

就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们,带着几件简单的医疗器具,就这样杀去四川了。在深圳机场候机的时候,她还在恶补教材,希望从那些前辈的讲义中吸取处理重症患者的经验。

到了四川,接触到病人之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面临的更大的挑战其实不仅仅是他不断恶化的病情,还有弥漫在空气中对我们以及我们所带去的传统治疗方法的怀疑。我们所花费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竟是用在如何与病人家属沟通,如何澄清自己飞来四川的动机。

短短四天不到的时间里,眼里心里都只装着病人的杨小美哭了三次,可她没有一次是为自己所受的这些委屈在哭,而是因担心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过度焦急而哭。看着她哭的时候,我既心疼又嫉妒,既惭愧又骄傲。

然而,病人的家属宁愿把一个年轻的生命交给死神,也不愿相信一双远道而来的眼睛。后来,我们只得无功而返。

那年春节,我们得知那位病人去世了,他捐赠的眼角膜救助了两名盲人。我打电话给杨小美,她哭着问我:“你知道最后他跟我说什么吗?他忍受不了那个痛苦,他求我成全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后来,杨小美还专程去福建厦门拜访当地从事传统医疗方法相当有名的老师。回来后,她在分享中和我们说:“传统的医疗方法不仅仅是一种医疗技术,它更是一种沟通与教育。”

每个角落都可窥见社会的病态。生命的疗愈,大多始于沟通与教育,这也是“良相”与“良医”的共通之处。

苏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到底是什么让我认定这辈子非她不可——我一度认为爱情非理性所能驾驭。可是,重新坐在这个酒吧里,想起我们下决心去四川的情形,我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

是的,我始终记得她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那是一扇窗,透过那扇窗,我看到记忆中乡村的平原、山峦、夕阳和雾霭。她端庄、内敛、入世、坚强、井井有条,少了之前的那份锋芒,换来的是流露在外的平易近人,是与周遭世界的和谐。她有佛的境界,也有人的追求。

她终于选择背上行囊离开,只能说是我配不上她。

苏颜,昨晚我又梦到杨小美了,全是负面情绪,那是我灵魂中最脆弱的部分。我记得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树上挂满了艳红的荔枝,现在街上龙眼都没得卖了。

这几天有朋友说我好像变了,可能这种变化就是从和她分手开始的吧。我已经能跟客户很从容地谈业务了,我现在能对着台下几百名听众口若悬河、胡说八道,而再也不会紧张到全身发抖了,我在这个城市密集的建筑群里自由地穿行,我的笑容不再羞涩僵硬,而有了一份飘忽在外的阳光和自信……我隐约地地感觉到,我的内心已经开始慢慢在腐烂了。

易向阳打电话给我,他和他异地恋的女朋友分手了,同病相怜,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他说:“阿福,你知道吗?今天终于在电脑里删掉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那一刻,我哭了。”

我笑着说:“就当她已经死了呗,烧几炷香、流几滴泪祭奠一下,那也是应该的。草木有情,兔死狐悲,好歹也是个生灵。但逝者已逝,活人更要自勉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他说:“哎……你也是个混蛋。”

“英国作家王尔德曾在文章中说过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当爱情走到尽头,软弱者哭个不停,有效率的马上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而聪明的早就预备了下一个。’事实上,我们都被‘爱情’这东西给骗了——生活给我们上了残酷的一课。”

跟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他在川藏线上给那个女孩打电话的情景;可睁开眼,面对的却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苏颜,我终究是一个经常质疑生活和意义的人!这样的人活得很矛盾、很纠结、也很痛苦。身处深圳这样高楼林立、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四处乱窜的城市,我经常会像小时候坐在废墟上那样,在地铁口或公交站牌候车时,看着拥挤忙碌、面无表情的人群,我常常一脸彷徨地问自己:“他们要去哪里?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下了班,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我经常会像失了魂的野兽一样游荡到深圳北站前的那片草地上坐下来,看着半空中呼啸而过的城市列车,我问自己:阿福,当初你为什么选择上路,又为什么会留在深圳?

没过多久,我便从原来那家教育机构辞职了。

几天后,以前的同事打电话给我:“阿福,听说你从那家教育机构辞职了。介绍一个很有钱途的营生给你,有没有兴趣?这工作很轻松的,也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别说兄弟没关照过你哦!”

出于打发无聊的时间,我约他在华侨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到了咖啡馆,他正和一位潮汕口音的中年女人在聊天。他跟我介绍说:“阿福,这位是刘老师,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项目,就是她在负责。”

我站起身跟刘老师握手,才想起来之前曾和杨小美一起在图书馆听过她的公开课,那次她讲的是关于幸福和身心调节的话题。

我们坐下来,刘老师饶有兴致地跟我们说:“现在很多人都习惯了叫我刘老师,我年轻刚到深圳的时候,确实在学校教过几年书,后来自己出来创业做培训。也不是说我们有多贪婪,现在这个社会啊,什么都谈钱,结婚需要钱,供房供车需要钱,孝顺父母需要钱,孩子上学也要钱……不努力拼搏是不行的。你们现在比我们幸运得多,赶上了互联网时代,遍地都是商机。我有一个朋友,平时自己在家带孩子没去上班,几个月前参与了我这个项目,刚开始用一些零碎的时间做,一个月收入才几千块。后来她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月入十几万了,所以说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现在她家请了保姆专门带孩子,自己全职参与进来了。”刘老师见我前同事听得入了迷,脸上流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便开始给我们介绍这个“很有钱途”的项目。

二十分钟后,我大概听明白了,就是有个手机软件,里面在卖一些女性用的护肤品、皮包、手表之类的产品。用户注册之后,选择相关联的人(目前,这个关联人就是刘老师)就会获得一个长期ID,然后将产品信息发布各种社交平台上,让更多的人买里面的产品,就能从中收取回扣。

刘老师深怕我们不知道怎么用那个软件,特地手把手教我们怎么下载安装,怎么选择关联人,怎么在各种社交平台推销里面的产品。她再三嘱咐:“这个软件很厉害的,一定要选择对的关联人,不然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我看着这位曾经的刘老师口若悬河,想起在湖南时遇到的那位误入传销组织的四川小青年,不寒而栗。

从咖啡馆出来,前同事挽着我的肩:“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有搞头?”

我说:“这是一个很森严的金字塔结构,我们只是她的下线,层层盘剥。”

“你管她呢,有钱赚不就行啦,我们又没伤天害理。你知道深圳有句口号叫什么吗?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袁庚老前辈的名言。我觉得用不了多久,我们也可以发展下线,让他们去推销产品,然后我们就坐吃回扣。这年头,人脉就是钱脉啊!”他对自己的未来满怀乐观,就和我当年一样。

“刚来深圳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是一座没有方言的城市,自由平等,来自不同阶层、不同地域的人都能在这里抛弃偏见,相互了解,共同创造有价值的东西。后来我才发现,它其实也充斥着新的霸权主义,这个城市把一切语言都强行翻译成了商务用语,大行其道。我真担心你有一天会误入歧途,越陷越深。”

“什么霸权主义啊,别尽给我整这些我听不懂的。”

“那我就跟你说一点你听得懂的。我们刚才听这位刘老师讲了这么多,她有说卖的这些产品有质量检测标准吗?万一出了安全事故,给客户造成伤害,谁来负责?”

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我来深圳的时间还没我长呢,我好心跟你分享一条财路,你却想着教训起我来了,真是脑子有病吧!我又不是冯总,谁吃饱了没事干天天起来跟你谈情怀啊?上北京朝阳区找你的仁波切去!”

我最终还是没有上他们那条船,和前同事在地铁站门口分别后,我决定一个人沿着深南大道走回深圳北站。

深南大道宽阔雄伟,地铁一号线快速横贯这个城市的东西两端,人们借助手机和Pad等电子产品来听音乐、看泡沫剧、玩游戏,唯独不愿意面对自己。在这样的城市里,不断堆砌起来的欲望和无孔不入的诱惑轻易就让人膨胀、浮夸、欲仙欲死……宏大的叙事结构,多样的人生选择……甚至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速,而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爬行,脑袋里尽装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非常奢侈的。

从深南大道往深圳北站的这条路很长,跨越南山、福田、龙华三个区,经过梅林关的时候已是深夜,路上车辆越来越少,路灯依旧独自到天明,柏油马路却越来越冰冷坚硬。

我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乡村用磁带听郑智化的《水手》的情景: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骄傲无知的现代人,不知道珍惜,那一片被文明糟蹋过的海洋和天地。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我自己,在带着咸味的空气中自由地呼吸。

耳畔又传来汽笛声和水手的笑语,永远在内心的最深处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记忆中的无数个夜晚,我伴着音乐在灯光下做家庭作业,母亲则坐在一旁织毛衣。那时候的夜晚窗外一片漆黑,空气有点冷,可房间里是温暖的。

苏颜,我房间里的灯坏了,我不知道怎么修好它。我一个人躺在这黑压压的屋子里好难受,我想找个人说会儿话,可是成人的世界里大家都很忙,我不知道该找谁。

苏颜,我发现我最近的胃口特别好,每次在餐桌上总能吃很多的肉。我能清晰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变胖,却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肥胖的势头。我知道,纵然我有着臃肿的体形,我的身体依然是空虚的,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被彻底掏空了。

这个城市,天经常下雨,连绵不绝,到处都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这雨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海南——记忆中很多个昏黄的傍晚。

苏颜,我好像患上了嗜睡症,一天到头怎么也睡不够,总梦见我的小时候。我梦到在黑夜,在河边,在田埂,在山谷,我拿着手电筒四处寻找我的母亲……我喊到声音沙哑,手电筒的光被黑暗吞噬,起初只是寂寞,然后是恐惧,然后是绝望,可母亲还是没出现!

苏颜,我又做梦了,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婴儿,满身是血,哭着在冰冷的湖面上爬行。我梦到母亲站在岸上焦急地呼唤我,可我却怎么也爬不过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湖边的森林里……我记得杨小美曾问我过人死后都去了哪里,没想到我也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苏颜,我已经很久没再梦到过煜钦了,是我背叛了他吗?可是,他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我怎么可能下贱到去背叛一个死人呢?是的!信仰是不会死的,精神永存,但人会死!你说,杨小美现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苏颜,我觉得我需要忏悔,忏悔我曾经的贪婪!贪婪让我永远地失去了杨小美,贪婪让我一天比一天胖,贪婪让我在这座城市里被遗弃。他们说,只有经历了失去,才会懂得慈悲。我不要慈悲,我只要她。

太阳,你在哪里?太阳,你在哪里?杨小美,你在哪里?杨小美,你在哪里?

苏颜,为什么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却从来不回答我?我的喉咙一天比一天沙哑,我害怕有一天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不要成为一个失语者,我想要自己的声音被你听到。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深圳这座城市到底教会了我什么?勇敢地争取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是的,第一次见到杨小美的时候,那份勇气便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向死而生。

可是在和她的这段关系中我又学习到了什么呢?那就是不要以爱的名义互相伤害!我们都还太年轻,跟这座没有什么历史痕迹的城市一样。我们有着满腔热血,却总是容易浮躁和焦虑,往往太急于要一个结果而忽略了过程。

派拉西索斯说:“认为一切果实都像草莓一样同时成熟的人,对于葡萄一无所知。”现在,我尝过葡萄的味道了,却把杨小美弄丢了。

苏颜,我承认,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跟她在一起的,而她从来也没有任何肯定的表示。我曾经反复地想:是什么让我对她记忆如此深刻。大概真正的原因是我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对未来生活的寄托吧。她曾经说过,跟我在一起让她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一心想要逃。我终于明白,我对她的爱,本质上是用一种不恰当的方式来取悦我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斯蒂娜又来中国了,一见到我就说:“你好像胖了一些。”

“是吗?我最近运动得少。”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问起我来:“我从冯总那儿才打听到你辞职了。为什么离开?”

“我那段时间的状态根本没法工作,也不想拖累同事,就辞了。”

“现在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她用怜惜的眼神注视着我。我问她:“你这次会在中国待多久?”

“一个礼拜。”

“可能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深圳了。”

“为什么,你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还没想好……可能哪里也不去,钻到地缝里面吧。”

“前几天看到你们中国有一则新闻,一个学生大学毕业后,感到世道昏暗,于是就去寺庙出家了。但令他失望的是,没想到寺庙里也是一片乌烟瘴气。他感到很失望,便离开了寺庙,一路游荡到南方,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万念俱灰的他百感交集,选择了跳海自杀。幸亏当时人多,他被救了上来,并无大碍……阿福,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担心你会自杀。”

“中国有句古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轻易死不了的。”我强颜欢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我们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从市区来到大鹏。这是一个半岛,出于旅游需要,这里还保存了一些客家人的习俗,比如说对歌和舞麒麟,但今天我们无缘得见。车在景区门口停下来,我们走小路穿过一片小森林,经过一个窄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海面,我们行走在沙滩上,我告诉她说:“这里被称为是深圳最后的‘桃花源’。”

她问我:“什么叫桃花源啊?”

我想了很久,想到小艾,想到竹林七贤,想到《五柳先生传》,想到陶渊明。我怕我没法跟她解释清楚陶渊明是谁,我更怕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魏晋南北朝到底怎么回事。于是,我跟她说:“桃花源……桃花源,就是一个让你忘掉痛苦的地方。”

“就像有一种草,叫忘忧草一样?”

“是的,你悟性真好。”

海边有一些餐馆和民宿,我们架起篝火制作烤鱼。天渐渐黑了,附近的旅人闻到烤鱼的香味也陆陆续续聚过来。民宿的老板也来了,还带了一把吉他,我们围着篝火喝酒、吃鱼、唱歌。海风清凉,皓月孤悬……

民宿老板说:“我教大家一首歌吧,很简单的。赵照的《伊萨贝拉》。”于是,我们就接着月光,学起了这首歌。

伊萨贝拉,你在哪里啊。我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你啦。所有人都看到我如此焦急,却没有人知道你对我的意义。这个世界追逐着功利,失意人常常被避之不及,生命曾遇到漫长的冬季,你陪我左右不离不弃。

我的天地那么广阔,而你的世界里却只有我,你对幸福要求不多,每天只重复着小小的快乐,这个世界像变形的机器,多少人面目全非心口不一。伊萨贝拉,你不言不语,清澈的眼睛却始终如一。

阿姨啦,阿咦哟!伊萨贝拉!想你,伊萨贝拉……伊萨贝拉,你到底在哪里呀,简单的你如何应对这人间的复杂。伊萨贝拉,你快快回家吧,你最爱的花园已开满鲜花。

克里斯蒂娜问我:“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线,天色已晚,只能看到一片略显青黛色的峭壁。“我曾经一个人爬到那里去过,站在那岸边,一眼能望到这里。有一天,这里的民宿老板把我从海里捞起来,我就跟这里结缘了……”话音未落,看到克里斯蒂娜一脸惊恐,我决定适可而止,“骗你的啦,连这你都信!”

克里斯蒂娜这才如释重负,看着弹吉他的民宿老板跟我说:“阿福,你应该像他那样,去做一个快乐的行游诗人。”

我说:“对我来说,行游诗人这种身份太奢侈了。中国人有个说法叫‘命里福薄’,我承受不起……你上次来的时候,我照顾不周。这次,你可以在这里尽情享受。”

“是的,谢谢你,阿福。这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醒来了,克里斯蒂娜躺在我怀里睡得很熟。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无意间看到她裸露的下体,发现她的阴唇已经有些红肿了。

拉开窗帘,海上初升的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我端了杯柠檬水坐在阳台上,远处的沙滩上陆续开始有些人。有四五个人,估计是个摄影团队,正趁着日出在给一对情侣拍婚纱照。

克里斯蒂娜醒了,她裹上浴袍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早上好!”

“早上好,克里斯蒂娜。我很久都没向人道过早安了。”

“你昨晚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昨晚……对不起。”

“没事……我们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晚。”她又说,“我发现你变了很多……上次见你的时候,略显青涩,虽然言辞上有些悲观,但你脸上经常是挂着笑容的。但这次,举手投足都成熟老练了许多,但你变得不太爱说话了,眉宇间也透着忧伤。”

“好像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你忘了吗,我也是做教育的——照顾孩子是我的专业。”

我把视线从拍婚纱照的情侣身上移开,转过身,抚摸着克里斯蒂娜的手,仰视着她:“克里斯蒂娜,我们是朋友吗?”

她没有回答我,蹲下来,把我搂进怀里:“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未完待续……)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