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上海旧梦
东方明珠和万国建筑群分别扮演着上海的现在和过去,吸引着外滩上所有游客的目光。这无数的目光在不断地汇聚,又不断地分散,它们似乎在寻找,寻找着能重现昨日的支点。
走出上海旧梦在汉口路上,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大叔踩着灰色的三轮自行车。车上的纸皮,暗淡地瘫着。他就像一位从黑白旧上海走出来的拾荒者,车缓缓地驶过亚洲大厦。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警铃,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交警拦住了他。他们似乎早已认识了对方,一番争论之后,大叔默默地看着交警依次放光三个轮胎的气,一脸淡定地看着交警飚着摩托车离开。
“大叔,那交警为什么放你的气?”我刚走出上海书城不远,不禁上前问道。
“他要罚我30块钱,我没交。”大叔说。他的口音听起来好模糊,我算是勉强听懂了。
“这地段不允许三轮车行驶,是吗?”
“不是,我没牌。”大叔很淡定地说了三次“没牌”,最后那次是普通话。
他看我坚持要帮忙推三轮车去打气,也没怎么拒绝。就这样走了两条街,他说明年不来上海了。我说我路过几次上海,这是第一次真正到上海。
后来,我接了一通挺久的电话,回头发现大叔已不辞而别了。我折回了汉口路,进了南京步行街的沈大成饭店,号称百年老店了。
一楼是没位置了,到了二楼也没人招呼,只看见一个收拾碗筷的大妈从一个顾客的手里夺下筷子,狠狠地说:“两点了,别吃了!我们要下班了!”那位顾客和我一样,戴着眼镜,穿着土黄色的外套。他赶紧咽下了口中的半块鱼肉,起身走下了楼梯。
开始,我对那位大妈很生气,质问她为何如此无礼待客。大妈说,那年轻人不是顾客,他经常溜进饭店吃客人的剩菜剩饭。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生气那位大妈,也没了食欲,去了旁边的小店,要了碗混沌,配了份咸肉饼。
如果说上海还有什么会让我留恋的话,应该就是豫园了。她就像是一位穿越了400多年喧嚣的江南古典女神,依然保守着昔日的矜持与独有的沉静。
走出上海旧梦第三天,逛了苏州的几个园林,在植园饭店住了一宿。老板娘建议我买份早餐券,我说我明早6点就要去周庄古镇,来不及吃早餐的。她就拿过早餐券,把“6:30”改成了“5:30”,递给我说五点半就可以吃早餐了。进了客房,没热水,座机停机,我从网上查了植园饭店的电话。老板娘在电话里头说,再等等就有热水。
第四天凌晨5点,我又打了电话,老板娘说6点就会有热水。我烧了壶热水,在浴室的洗手盆里加了些冷水,用毛巾擦洗了身子。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冬天,那时也是这样洗澡的。我不禁庆幸这里还有热水壶,还有暖气,还不至于把我冻死在5摄氏度的天气里。出了客房,取了押金,到餐厅吃了一小块外温内冷的油条,去了周庄古镇。周庄古镇虽然已经都商业化了,但还是很美的,我们总不能要求今日的周庄人还唱着过去那一成不变的歌谣吧。
走出上海旧梦文人笔下的江南水乡毕竟只能成为历史,这种历史也只有在游人的记忆里才会久久地停留。听听昆曲,颇有梦里水乡之感,但水乡的人们早已从梦中醒来,沉睡的美好也仅仅属于一拨拨的游人。然而,游人的到来往往也会唤醒当地人美好的沉睡。
我第一次到菲律宾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的老婆是我当年在菲律宾晨光中学的同事。她是纯菲律宾人,她教英语,我教中文。她跟我出去逛街的时候总觉得很安全,一直以为中国人都会一些武功,甚至以为我在国内是不是也曾经穿长衫佩长剑。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当地人看的中国电影几乎是武侠片,李小龙、成龙和李连杰的银幕形象早已定格了她们对国人的印象。我那高大壮硕的岳父第一次见到我时,以为中国人的握手会力道十足,他差点捏碎我的骨头。
在旅行中,我们从昔日美好的睡梦中醒来,也唤醒了当地人的异乡梦,这或许是旅行的另一种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