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一点也不害怕，尽管她蒙着头。我刚才也看见她沉沉的，像睡着的模样。

很突然，刚吃过午饭，接到姨的电话，她正在抢救中。换好衣服出门，跟弟弟说了一声情况，等下车再给姨打电话，电话那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那个我叫姥娘的人，没等我再叫她一声，就走了。

飞跑着赶往住院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再也没有姥娘了。我妈从海口赶回来，不知会怎样的痛哭和遗憾。

那个我妈妈的妈妈，在过完87岁生日一周后，离我们远去了。

赶到病床前，我掀开被子，看着熟悉的，苍老的，沉静的，已经没有喜怒哀乐的脸，扶着床栏干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把她的手轻轻盖好，摸一摸还有一点点余温，我一点也不怕，怎么会怕？她是我的姥娘，我从小就经常住在她的家里，她年龄大了，不再能做太多事了，会来大女儿家里住一段。妈妈去海口了，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她。在她眼里，大女儿不在家，看到我就像看到她闺女一样，心里很安慰。

前一段看望她，前几天给她过生日，只要见到我就说：你刚从海口恁妈那回来吧，一会儿功夫就问了三遍，是有点啰嗦，有点糊涂了。现在我才想到，她心里只记得她闺女在海口。过完生日，妈妈告诉我她两个通电话的时候，姥娘哭了好久，不肯挂电话，想她闺女。

寿衣买好了，亲人们为她穿上，我站在床头，看着一身崭新的寿衣，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多看她几眼吧，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没有姥娘了！

姨哭得昏了过去。没有娘的孩子，心中悲痛欲绝。这一生，哪一个人离得开娘呢？叫一声娘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们谁也留不住她。再悲痛也留不住她了！岁月流逝，过去了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这几年有点老年痴呆，有时候做出的事也是典型的“老小孩儿”，但是，生活一直都能自理。她自己也没受太多罪，也没给儿女子孙们带来麻烦。好好的状态，因为有点气喘，二舅带她到医院，自己还说一定要好好看病，打针，好好活着。可是，就在冬至后的这天中午，因为一口气没喘上来，再也没有醒来。

我的姥娘还是很幸福的，一个人难得这样的善终。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们，但是她没有遭太多罪也是好的。

此刻，看着她，只能好好看着她。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而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写于12月23日下午5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