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故事

2018-02-16  本文已影响25人  李漱石

过年了,按照鲁中地区的风俗,是要走街串巷去挨家挨户磕头的。

挨家挨户不是每家每户,通常得是本家,也就是同宗同族的长辈们。磕头也自然不是向着活人磕,一般都是长辈或长子家里供着牌位,一伙人呼啦啦地跪下挨个叩首。所以宗族人丁越稀薄,子孙就能越快例行完公事。

一大早,挨着近的几个族内知己就要聚在一块开始筹划着今天的路线了。他们面临的是一个NP-hard问题,貌似一时半会算不出最优解,就索性先用上贪心算法,等人多了,就再拍上动态规划。用人话来说,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队伍是可以扩充的,因为村里的好路不多,所以总能碰上熟人。倘若离家久了,再次相见时未免生疏,若是生疏到一定地步了,就不晓得该是叫叔还是叫舅了。

故两拨人相见时,人群之中往往会发出“嚯”、“嗬”声。这类形容愉悦与赞叹的词常伴随着两张嘴的不自然展开和亲切的握手礼而出现,以此来掩饰双方之间并不熟悉的事实。在一阵语气助词之后,紧跟而来的便是“家来了啊(回来了)?”这样一句显而易见又十分客气的陈述疑问句。当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就会对其进行扩展延伸,比如“二十几回来的?(往往要算计一下公农历的转换)”或者“啥时候走啊?(此时回答农历即可)”这样的关心话语。最后若是问无可问了,就可以用答案仍然显而易见的“上去啊(去前面拜年)?”来结束这场热络的交流了。

等双方互相告别之后,仍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的人们就可以询问同行的伙伴了。一般能得到“这是谁谁谁他二舅/叔/大爷/姑父”这样的回复,至于这“谁谁谁”到底是谁,碍于面子,就不好往下问了。

进了要磕头的屋门,便要接受主人们的热情招待。老人们这时候要赶紧离开炉子端上茶倒上水,顺便往盘子里倒点瓜子花生,享受几句“身体真是壮实”或者“老了真享福”这样的赞美。若主人家里有正在上学的孩子,那墙上必定要努力贴上几张显眼的奖状。感谢这两年学校的体贴,快要过年,不管学习孬好,孩子们总能拿上一两张关系着这年是否好过的A4纸。

坐下后宾主通常会拉下家常,讲些村里的八卦,互相吹捧几句,磕两粒瓜子,抿一口茶水,就得告辞去前往下一家了。路上少不了要对上一家的情况进行一下点评并对下一家的拜访做一下展望。

路上可能还会碰到大妈大婶们聚在一块拉呱(聊天),这时候若是队伍不大且还有年轻人的存在,就会有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先是其中一位大妈以“哎吆,这不是XX诶!”打头阵,接着女士们便纷纷嚼出“长得真样发(帅)”、“长得真是高”或者“这孩子有料”等等精彩的恭维。等到年轻人讪讪而过还不罢休,还要加大马力,以更高的分贝探讨着主人公的前世今生和家庭背景,直到逃离视线才肯继续下一场的甜言蜜语。

到了中午,整个村就要开始弥漫着酒气和肉味了。长辈们聚在一块无非是抽烟喝酒吹牛皮,小孩子们碰到一起就要来回打闹了。红包在这里的农村是不太常有的,一是人情往来过于繁琐,索性不给了事,二是孩子们往往群啸而来,也不好遍地开花。既然压岁钱不怎么有,那也就只能争点糖果鸡爪了。

所以哭声笑声吆喝声往往与中南海的秘史旧闻们掺和在一块,散发着足足的烟火气,以至于我们新的一年,总在满足与喜剧中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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