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国度｜第四章:有生命的纸人
莫晓做梦了，梦里她就知道这是一场梦。梦里小小的自己躺在床上睡着觉，而奶奶就守在一旁。
奶奶戴着老花镜，眯缝着眼想要将线穿过小小的针眼，她试了一次又一次，总是不成功。红红的炉火旁，奶奶特意撒了一圈新花生和生板栗，墙上的钟表走不过几圈，满屋子就能听见噼里叭啦的爆皮声，还有香香甜甜的味道，这是儿时莫晓最喜欢的味道。
奶奶缝那么一会，就扭头看一看床上睡着的莫晓，忍不住笑着用手拂开莫晓额头前的刘海。
梦可真实啊，莫晓能清晰的感受到奶奶的双手，粗糙的，布满皱纹而又温暖无比的手。
“奶奶，奶奶，你回来了。”
莫晓跟着梦里的自己叫出了口，刚刚说出口，梦里所有的一切猛然消退，莫晓环顾着四周，用双手擦着眼泪，最后将目光凝聚在屋内一角。
这是一个复式的小木屋，木屋墙壁都是简单的原木花纹，散发着淡淡的槐花清香，时不时有丝丝缕缕的光从外面透进来。墙上挂了许多小小的编织篮，各种颜色搭配的也很漂亮。
屋子一角放着长长的木桌，上面堆满了柔软的藤条。一位老婆婆低着头，手里不停的编织着，只给莫晓留下了一个背影。那背影让莫晓晃了神，多像奶奶的背影啊，小小的瘦瘦的让人心疼的背影。
“奶奶。”
老婆婆听见声音，慢慢的回过头，关切的问道:“孩子，你醒了？你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做什么啊，多危险……”
莫晓失望的低下头，只是背影有些像，长的不像，声音也不像。她瞄了一眼门后挂着的红色的披风，原来是婆婆救了自己啊。披风很少有人穿，莫晓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在摔到地面前，就是这个红色披风救下了自己。
她从床上溜下来，凑到婆婆跟前，仰着脑袋问:“婆婆，你是一个魔法师吧？”
婆婆低着头笑了笑，继续忙着编织篮，“我可不是什么魔法师，我是白婆婆。”
很明显，莫晓有些失望，她多么希望这位老婆婆是一个魔法师啊，这样，就能把奶奶变回来。
“白婆婆，你在编什么呢？我帮你吧？”
白婆婆放下手中的活，笑眯眯的回答:“那可不成，你把手弄伤了，回家还怎么练琴啊？”
莫晓望了望桌上堆着的藤条，不禁有些担忧:“这么多呢，白婆婆，要是没人帮你，你得忙到什么时候啊？会把眼睛累坏的。”
白婆婆听了莫晓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起身，嘴里絮絮叨叨:“说的对啊，我怎么把它们忘了，它们可以帮我啊。”
说着，白婆婆取下门后的红色披风，拿起桌上的剪刀，咔嚓咔嚓，从披风上剪下一块红色的布来。
“白婆婆，你为什么把披风剪坏啊？”莫晓嘟着嘴巴问道，心疼的翻弄着披风，她把披风抖落起来，奇怪，明明刚刚剪坏了啊，可是现在披风却完好无损，自己没有猜错，白婆婆一定是个魔法师。
白婆婆依旧笑着，也不说话，把那块红色的布叠了又叠，直到叠成一块厚厚的小正方形。白婆婆把它平放在手心，示意莫晓打开。
莫晓心里暗暗觉得一定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好奇的打开白婆婆手心的正方形。那正方形一打开就呼啦一下变成了厚厚的一叠红色剪纸。
哇，白婆婆就在自己的眼睛底下变了一个戏法，真是太神奇啦！
白婆婆看着莫晓瞪的大大的眼睛，也开心极了，她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刀还没动几下，一串红色的小人就出来了。
小时候，奶奶也爱剪纸，莫晓经常围着奶奶，央求着奶奶教自己剪花，剪鸟，剪可爱的小纸人。可是，剪纸可是一门手艺呢，莫晓学了好久也学不会。
“看着啊，这才好玩呢。”白婆婆说着，对着小纸人吹了口气，小纸人们立刻开始动动胳膊动动腿，竟然动了起来。
“快去干活吧。”
小纸人们听了白婆婆的话，马上就忙活起来了。它们拿起桌上的荆条开始编织起来，别小瞧这些小纸人，它们可能干啦，挨挨挤挤，却也很团结，没多一会，就编好一个小篮子。编好后，小纸人学着白婆婆的样子，把一块白色的石头放进篮子里，然后歪歪扭扭的挂在墙上。
莫晓这次看的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跑到白婆婆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白婆婆，你能帮我剪一个奶奶样子的纸人吗？”
白婆婆却一点也不意外，好像知道莫晓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不问为什么，拿起红纸便剪了起来。
这次白婆婆剪的时间比较长，莫晓乖巧的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细细碎碎的红纸屑从白婆婆手指间落下来，像下雪了一样。
“来，对着她，吹一口气。”白婆婆用手掌捂着纸人，放到莫晓的面前。
“我可以吗？”
“需要思念的人把思念告诉她，她才能有短暂的生命。”
莫晓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白婆婆手心吹了下去。白婆婆缓缓展开手心，红色纸人果然活了，和梦中的奶奶一模一样，她戴着老花镜正在缝补东西。
“奶奶，奶奶，好想你啊。”莫晓忍不住扑了上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不小心落在了纸人身上，小纸人晃晃悠悠了几下，颓败的倒了下去。
“孩子，人死了，并不代表结束，思念和爱不会消失的。”白婆婆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莫晓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可是，奶奶都没有等我回来就走了……也没有和我道别一声，就走了……”莫晓哭的泣不成声，这几天所有的委屈，压抑都喷薄而出。所有人都告诉莫晓不要哭，不要难过，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莫晓只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也许，会有机会道别的，只不过，要在别的时空里。”
“真的吗？”
莫晓红着眼，抬头正迎上白婆婆的目光，白婆婆的眼睛里闪烁着很多东西，莫晓看不懂。但是，不知为什么，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莫晓很信任白婆婆。
“好啦，快点回家吧，否则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外面？”莫晓不解的问。
“对，这是老槐树的心，你出去了也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就要搬家了。不早了，快回去吧，别让家人为你担心。”
白婆婆起身带着莫晓来到门前，临走前，莫晓突然有些不舍，像发誓一般说道:“白婆婆，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里吗？”
“可以，只是你下次来，要给我弹一首古琴曲子。”
“什么曲子啊？”
“高山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