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记忆之一段成长
从成都出发去乐山是2021年十月一号下午四点半。
已经立秋的成都,前几天还下着雨,降了温,没想国庆当天气温陡然走高,如此反复,空气闷热,我仿佛明白,明白逝去和离别,在时空中总是拖着长长的尾巴,我们需要时间来消化,需要一个过程。
回想起来,初来成都是在2016年7月。从南充毕业来到成都,带着母亲同邻居家的大哥借来的5000元钱,在百度地图上搜索面试公司的地址,我的第一家就职公司在奥克斯广场。
面试在19楼,我被前台穿白色衬衣的女孩带到等候室。
黑色的皮质沙发,中间围了一张青绿色的玻璃茶几,上面的纸杯里冒出热气,白色墙灰一尘不染,面试官还没有到。我有些好奇地走到落地窗前面,看见这座城市的冰山一角,宽阔的大街车水马龙,小商店林林种种,一家接着一家,再远一点孵化园产业园区,橘色的墙面和环球中心的屋顶,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就是这一眼,我想留下来,我没有细想这份工作如何,我只是知道并且已经决定,我要留在这座城市,留在这里,有一天成为一个体面的人。
经过一周的培训,我成为了一名正式的电销人员,办公地址在12楼,我们那层楼200多个平方,密密麻麻的小隔间,到处都是人头,空气里声音吵杂。
像我那样百分百的涉恐患者,竟然煞有介事地做起了销售的工作,我当时并不在乎,对于我来讲,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办理好入职后,我第一个晚上住在锦里外面的宾馆。小汽车排着长队,闪着车灯绵延不绝,桥上桥下,交错往来,傍晚的时候人就开始多起来,天空的颜色越深,锦里附近越是灯火通透,亮如白昼,我看着眼前成群结队,交谈甚欢的行人,内心的喜悦盖过了那一刻形单影只的孤独。
第二个周末,去找了合租房,不到十个平方的空间,一个月560的房租,用母亲给的钱,一次付了半年,那时候身上就只剩下1100。
给男友发消息,告诉他我这边一切都安顿好了。他在东莞,在他姐夫的工厂里上班,同他交往三年,两年半的时间都在异地,那段感情不知道是爱还是习惯,只觉得他和我仍旧链接在一起,隔着很远的距离。我们那时候商量好,等日子足够稳定,他就回来同我结婚。
做了半年的工作,我对这座城市开始熟悉起来,它也在逐渐的容纳我,这让我变得大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离职。
正值夏天的尾声,太阳余威未尽,交了下半年的房租。每个月给母亲打三五百回家,钱很少,是我的心意,他们养育我,很不容易。从生命讲,我是家庭的累赘,幼年生病,耗尽家里的钱财和每个人的精力。活下来属实很难。
那段时间花了近2个月长找工作,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钱花完了,姥爷让我回到老家的县城去,可是我不甘心啊。
最困难的时候,支付宝上只剩下86块钱,上午面试完又赶下午面试,中途在公交车上啃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巴适公交车,车身很小,木头质的的椅子,车上只有师傅和我,我坐在最后一排,面包啃了几口,看见车窗外林立的饭店餐馆,鼻头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心里五味杂陈,我从来不知,生活竟如此艰辛,而我们无法同他人讲起,想来,我该是从那一刻被称之为成年人的。
我学的会计专业,在无数次的面试后终于收到了一家证券投资公司的入职邀请,我来到了新公司,上次的经历让我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分外珍惜。
也借这个机会告诉大家,生活不易,我们需要足够的钱财来保障生活,尤其刚毕业的朋友,找工作要用心,辞工作要谨慎,独自在外打拼很难,没有钱财生活不下去。更何况,成年人的肩膀上是有责任的。
不管喜不喜欢,选择了就先做好,做好了才有资格谈其他,才有资格选择自己喜欢的。
上班不久,天气转凉,天华一路两旁的银杏叶子开始泛黄,满目金色,在秋天的晚风里,那样庞大,集体性的逝去,是对自然界的顺从,亦是对命运的顺从,想起夏天时它们曾在晨曦中吐露的清新,那流淌于叶片间,流淌进心里的清凉,那样短暂而又鲜活地存在过,也算是不枉的,再等一场春天,又是一场新生。
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也让自己的生活逐渐明朗起来。
时间轮回,忽而第二年春天已来。看着天府大道上樱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白了枝头的,花瓣细碎,簇拥在一起,伴着春日里晌午时分洒下的淡黄色阳光,毛绒绒的,在时空之中,微风之下,波光荡漾。
那天夜里我在想,人将自己的感情付诸出去,付诸于花草,阳光,或者只是一粒米,甚至更细微的物品上,它们大多以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来回应你,所以人钟爱物品,自然,因为不会被拒绝造成伤害。而人不敢轻易将感情付诸于另一个人,是因为人的情感千变万化,过于莫测。
我和他是默认分手的,他这样同我讲的。但我心里太清楚了,对一份原始的爱念,它交织在我的青春里和后来成年后的生活当中,我不知道融入我的血肉之中的是我过去的一部分还是他曾经那样完整的一个人。
我问他:“就忍心这样对待我和我们4年的感情吗?”
他答:“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可能去伤害她。”
那天我在洗手间的小隔间里,只觉四肢酸软,整个身体空荡荡的,眼泪直淌。
我问他:“喜欢她什么?”
他答:“她很有活力。”
我没有再回复,只是脑海中不停想起,当初有人说“我喜欢你温柔安静”。原来人心易变。
夜里九点下班,坐在天府三街地铁口外面的长椅上,我没有控制住,一个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拧鼻涕,路灯昏暗,透着悲伤的光,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车辆穿梭,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流星一样在天边陨落,行人匆匆,而在那些人群中,有多少人同我一样?
我待到十一点过,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坐在我背面的大哥也起身离开,朝我相反的方向,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红着眼睛看他,穿的黑色西装,背了一个黑色斜挎帆布包,脊背微微驼下去,灯光之下,背影有些落寞和沧桑。也在这城市中,灯火之中照亮着,他往更深处远去。
我还没有从分手的悲伤中缓过神来,紧接着是姥爷去世的噩耗传来,我知道的时候,像被人当头一棒,心里空落落的,却滴泪未落,直到回家,在不远处听到房子里传来的哀乐,我的心一下子紧了,走进院子里,看到奶奶蜷缩成一团,坐在木椅上,人很多,他们看着我,有的人忧伤,有的人平常。我看见奶奶红通通的双眼,眼泪奔腾而出。那几天直到姥爷下葬,我几乎不能说话,说话声音哽咽,我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得着姥爷奶奶,爸爸妈妈太多的爱,而我却没能在他们有生之年回报,姥爷在解放前吃了很多苦,小的时候,我常常在傍晚,搬了小凳子坐到他跟前,听他讲以前的故事,姥爷讲着讲着,时常望着对面黑黢黢的山沉默,他说:“现在的生活真的好啊,这在解放前我们想都不敢想,还能过上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我也知道,姥爷还有更远的梦想,他没能离开我们那个村子,去看外面更加繁华的世界,这是他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
再次回到成都,我已经慢慢忘记了分手带给我的痛楚,相比至亲的离世,那些不值一提。
今年是2021年,从乐山到成都的高铁进入到火车南站站台,刚下高铁,人潮汹涌,内心热意流淌,秋天的桂花香浸入到晚风之中。兜里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点开一看“你过得好吗?我和她分手了,想来想去还是你好,我们还能回去不?”
我先是一愣,随之便释然了,删掉短信,关了手机。走出火车南站的出站口,外面华灯初上,一旁的冬女说:“后来也陆陆续续去过一些城市,可是每次回到成都都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是不是住得久了。”
我答:“成都是一座能让人找到归属感的城市,它承载了我们的喜怒哀乐,也给予我们喜怒哀乐,在这里可以放慢脚步生活,也可以找到理想去拼搏,它可以包容每一颗哪怕再卑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