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ll花姐
推荐编辑:枫叶丰泽
【编辑荐语】:人生苦短,冷暖自知。本文中的“花姐”,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因了父亲一句临终前的话:“日子要笑着过”,便乐观向上地渡过了多少个风雨交加的日日夜夜。
无论是到陌生地方的恐惧无措;还是失去丈夫后的痛苦与绝望;又或是一个人操持着家、抚养着孩子和做着生意的不易,都不曾动摇她那颗坚韧的心。让人在读着她那绽放的笑容时,也为她掬了一把泪,心疼与敬佩的泪花。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于是,花姐的善良、勤劳与阳光、坚韧,为她迎来了第二春。
真的为这个善良的人儿,由衷地高兴。 此文文笔流畅,文字朴实,情感真挚,读着让人觉得舒服温暖,虽然有心疼,更多的是对美好人儿的欣赏与祝福。枫叶丰泽分享并推荐好文。
深秋的午后,乍寒还暖。我回城时路过花姐家门口。花姐正在半敞的院子里晒太阳。
花姐那年一
花姐是邻村儿的寡妇儿,真名儿不知道,反正村子里老老少少一直都这么叫。
听说是因为花姐刚跑过来时,听不懂我们这边儿的方言,不爱说话,见人就笑;花姐那时年轻,肤白貌美,笑起来像朵花儿;山里人头一回见到这号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人前人后都是用“花大姐”来指代,后来简称“花姐”。
叫得多了,听得久了,花姐也习惯了,便喜提了这枚雅号,管它是褒是贬。
在老家,在那时,自由恋爱被看作是另类,私奔通常被说成是跟人家跑了。
二
说院子半敞,是因为花姐的家是半包围结构。正面三间平房,左侧是杂物间和卫生间,右侧是厨房,唯独靠近大路的这一面儿没有遮挡。
院子左半拉儿的水泥地上依次架起几根长竹竿,竹竿上串着正在晾晒的青菜,干净整齐。这种青菜很常见,就是不知道名儿,只知道是用来腌制腌菜的。
右半拉儿靠近大路的一边是一个狭长的花池。花池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儿。眼前开得正旺的是黄色的菊花和红色的鸡冠花。
花池的左端竖着一根半人高的松木树桩,侧边削去半拉儿树皮,上面用红笔写着“花姐路菜”几个大字,特别醒目。
花池的后方放着一张方桌,两把椅子。花姐一个人侧身坐在那里切豆腐。半身掩映在花丛中,半身沐浴在暖阳里;黑色的发髻、素净的衣裳、纤瘦的身影儿,跟这小院里的一青、一黄、一红倒是搭得很。
三
见我把车停在家门口,花姐赶紧起身,笑着迎了过来。
“大兄弟,要走啦!”
“啊,姐忙着呢,我来顺点儿路菜!”
花姐示意我坐下,转身去给我沏茶。
“姐,你这儿忙,茶就免了,先攒着,回头兑你一顿饭!”
花姐也就比我大十来岁,我这人爱说笑,跟谁都不见外。
“茶是茶,饭是饭,大兄弟要是不嫌弃,想吃随时来!”
说实话,我还真想吃花姐一顿饭。花姐的厨艺可是远近有名的,以辣为特,以香见长。只是听说,从没尝过,我在老家呆的时间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花姐执意给我沏茶。我指着桌上花姐的杯子说:“姐,这是什么呀?我也要喝这个!”
“哦,那是我泡的玫瑰茄,放了点桂花,都是自己在家倒腾出来的!”
花姐看我有点好奇,接着解释道:“英子说这个是什么保健茶,我先弄点喝试试,有点酸,我给你加点糖吧!”
“姐,你这可以呀,喝茶比城里人还讲究!”
花姐心灵手巧我是知道的,但喝茶像这样讲究的,在整个乡下老家,我还是头一回见。
花姐冲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四
花姐进屋给我拣路菜。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品着花姐自制的花茶。
你别说,这茶还真不一般!透明的玻璃杯里不一会儿就呈现出酒红色,比红酒的颜色略淡;闻起来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喝起来酸酸甜甜,有一种初恋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几个问题,想问花姐,这些问题都是小时候不敢问,长大后又没机会问的。现在机会来了,我赶紧起身,进屋找花姐。
“姐,你这么精明,当初赵亮是怎么把你骗过来的?”我见到花姐就开门见山地问。因为我一直比较尊重花姐,花姐也没拿我当外人,跟花姐说话我从不绕弯子。
“他没骗我,他说过他家里穷。”
花姐顿了一下,“他是真心对我好,我愿意跟他过,我不怕穷。”花姐说这话时很平静。
“赵亮走后,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你在这边也没个亲人,那时有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呀?不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嘛!”
“没有,我能往哪里挪呀,大兄弟!”
花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得守着。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我已经挪过两次了,不想挪!”
“两次?”我有点懵。
“啊,第一次是从湖南老家逃婚,跑到广东打工;第二次是从广东跑到你们这里。”
“哦,也是!”我应着,继续问。
“姐,那些年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为什么每次见你,你还都笑嘻嘻的?”
花姐抬头冲我微微一笑,可能是觉得我这问题有点儿特别,或是看我有点儿像在采访吧。
“我六岁那年,我爸生病走了。临终前,我爸跟我说,丫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都要对自己好一点,日子要笑着过。我没读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记住了我爸说的这句话。”
我还想追问下去,又怕揭了花姐的伤疤,只好作罢。赵亮去世后的第三年,花姐九岁的儿子,在河沟里游泳时淹死了。这可能是花姐内心最大的伤痛吧。
五
花姐干活儿麻利,没几句话的工夫,就把我要的十几份路菜都备好了。
臭豆腐、豆腐卷还有小鱼小虾都是提前焊好,封装好的。辣椒酱、泥豆腐等玻璃瓶装的,容易碎,花姐单独用气泡膜包装好。然后统一放进一个大纸箱。
花姐路菜总共260元,我用微信转给花姐300元。
“大兄弟,你转多了,这都有标价的,该是多少是多少!”
“没事儿,姐亲手做的,远不止值三百!”
花姐知道再转回来我也不会收,又赶紧进去拿了两袋小鱼干,硬往纸箱里塞。
我拦住花姐,“姐,这不行,你们在家弄点东西不容易!”
花姐笑着说:“你多转的钱我安心收下。我还指望着你们城里人多给我宣传宣传呢!这算是广告费,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上姐的手艺,不愿意帮我宣传!”
六
花姐送我到车跟前。我把装满路菜的纸箱放进后备箱。临走嘱咐花姐说:“英子已毕业上班了,姐也该找个伴儿了,赶紧找人把这院墙竖起来!”。
说起花姐家的院墙,这里还有段故事。自古“寡妇儿门前是非多”,更别说像花姐这样热情、善良的外地寡妇儿。
自赵亮走后,村子里关于花姐的流言是非就没消停过。有说花姐命独,克父、克夫、克子的;有说花姐勾人、偷人的;更有甚者找上门去跟花姐胡搅蛮缠。
刚开始花姐对这些烂事儿从不理会,天天忙得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后来孩子大了,花姐怕流言影响到孩子,就找人把自家院墙扒了。
花姐仍然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花姐这次的笑跟之前的都不一样。笑得有点儿得意,有点儿惬意,还有点儿神秘。
七
回城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着花姐的茶,琢磨着花姐的笑,也想明白了一句话。
“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苟且”里“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