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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四十二章 再新出嫁

2018-10-21  本文已影响723人  枫蕊

上一章  意外相亲

孤玉 第四十二章 再新出嫁

孙姐门前有六棵大小不一的杉树,隔米把远一根,其中有棵很大的树,枝繁叶茂,树股伸出老远,几乎就要伸进二楼的窗户了。

大杉树下,我和再新坐在一条长凳上,我躬身右手托腮沉思,再新低头看自己擦地的脚尖。

“小许,跟韩四出克转哈子克(去),我陪你妈好好坐会。”孙姐笑眯眯地拍了拍再新的背拉她起身后挨着我坐下。

再新起身闷声不响地低头朝前走了,只见从孙姐屋前低矮的烧火房旁边的茅房里匆匆走出来一位身村矮胖,肤色黝黑,眼晴挺大,眼角的纹路密而深,像是用刀刻过的一般,脸庞像两个挂着的袋子——上面窄下面宽,大而厚的嘴唇如同那关紧了的瓶口,实在长得有点着急且不顺心。

他走起路来肚子挺着,屁股乱扭,两手勤摆,找不到一丝男人的沉稳。我忽然心里十分不忍起来,想说反悔的话又说不出口,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也是之前见过她的大儿子长得不算难看,料想他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晚我们被留下过夜,第二天上午一起回了家。

晚饭桌上,老许端着白色的搪瓷小酒杯嘬一口放下,吃一口小菜,嘬一口又放下,再吃一口小菜,他的悲哀像沉淀了的淀粉难以分解,忧伤一天天在侵润他的脸庞,苦涩在横纹里深耕细作。

我迟疑着说:“老许,跟你说个事。”

“么事。”他头也没抬地问。

“我跟再新在县里说了门亲事,是以前二哥家的邻居孙姐的儿子,就……”我的话被他打断了。

他低头送到嘴边的酒杯立马停住了,眉毛上挑眼皮上翻着说:“那好啦,巴不得,这么大了也该成家了,她一天不成家我一天不安逸。”

他用右手摸了摸头发又摸长而弯的胡子,嘴角上稀欠地流下一点点笑来说:“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出过门了,脑壳上的霉长了尺把厚,今日高兴我去理个发刮个胡子,去人家老了人(死了老人)的门口看哈戏!”

看他如此高兴我便不再朝下说,也跟着一起眉开眼笑着,嘴里的饭竟嚼出了一丝先前不曾有过的甜蜜味。那晚看了戏回家的老许竟哼唱起了打丧鼓的词。

原定的次年四月初五的婚期,却在三月底意外收到了再新前男友写来的一封信,被老许截获,当场躲在房间里念与我听,他越念越眉毛拧得越紧,看完老许气得把信往地上一扔踩在了地上。

信的大意是他听说了再新要结婚的消息,想当面送礼祝福她,希望她告知他结婚的日期,要不然他将恨他一辈子。

我们唯恐节外生枝,虽是把信给了再新,但我们一再表明态度,不能给他回信,再新照办了。我思来想去总觉不妥,忽然灵机一动——“这不是今年闰四月吗?干脆改在下个月好了,万无一失。”老许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三月底的一天下午,积雨云在上空蠢蠢欲动,天色一片晦暗,柳条在河边轻摆,河里的水似动非动。一阵狂风袭来,柳条因掀不动那河水浑身颤抖起来。

从田里回来的我在烧火房里涮锅准备做饭,老许也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

“老许,这马上就快到再新结婚的日子了,你要提前跟小曾他们打个电话通知哈,让他们有个准备。”

“嗯,这根烟点了克打个电话。”

“克打了好回来吃饭,你一克一来我正好烧熟。”

“好。”他起身拿了把伞走向门外。

约摸半小时后,饭已在锅里吱吱作响,几盘炒好的菜散发出的热气扭来扭去着跑远了。我跑到廊檐上张望,没有老许的人影。又去,又没有。再去,还是没有。心想这路程也不远,以往打个电话了不起去来半个小时,今日这是遇见谁了?

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七猜八想时,老许一步一步移回来了,头垂得像个向日葵,脸涨得近乎猪肝色,身体很沉重又象怕踩死蚂蚁。他双眼红肿,脸上的沟壑里跳跃着泪光,五官抽搐着两手垂放,两腿好象装上去的假肢。

我看情形不对惊呼道:“哪么个事?哪么个事?”

他走过我面前,没朝我看,又移步烧火房跌坐椅子上呜咽开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很少看到他哭,便拧着眉坐在一边忧心如焚地看着他。

半晌后他才徐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我差点就不回来了。”

我惊得坐直了身,心里有个大问号在打鼓。

“哪么呢?”

“我打通了电话,我喊了声小曾,没得声音电话就挂断了。我又打,连喊了两声小曾,我以为他没听到,哪个晓得他突然吼了声‘哪么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又跟他说这再新要结婚了,你们要回来个人啦。他又吼‘不得闲’,就把电话挂了。”

“哦,是这么个事,难怪啰。”

“我气得浑身直跳的,心的象爪子在抓,要是有根绳子在手里我就挂在树上了。我一步一步的挪,走到那个大藕塘那里,我不想走了就想死了算了,回头一想我死了你和再新哪么办,未必他们不回来我的再新就出不成嫁?我才又往回走,眼雨水没干过,我们家做个事哪么就桩桩不如意呢——”他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放下又开始哭。

“不哭了啰,他们回来是嫁,不回来也是嫁。你不跟他们通个气他会说你没跟他说,说了他们不回来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人家不笑?不说?”

“要笑要说你也阻挡不了,吃饭吃饭。”

二零零一年闰四月初五,白雨如注,眼前一片雨雾茫茫,房檐上几十道水柱直泻下来沿着门前的弯沟流进了池塘。

家里没有多少客,除了一桌打牌的外,也就三三两两在一起喝茶吃瓜子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人。本是喜事,但毫无喜事的氛围。

原定的下午两点发亲,还差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不由悲从心来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哭再新,哭自己,哭一切让我悲痛的人们,越哭越想哭。

随着一阵鞭炮尖利刺耳的叫声,再新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服,脚穿一双红色的长靴,手撑一把红色的雨伞出发了,小韩的两个叔伯姐姐加上我的两个侄姑娘和两个侄儿子一同消失在了雨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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