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
一树白色的杏花映入我的眼帘,我一直望着它。
四月伊始,北方的春才慢慢开始苏醒。周遭还是灰蒙蒙的样子,松树和杨树还持着它们冬天的姿态——盘虬错乱着矍铄,挺拔笔直着枯败。童年的小松鼠不见了踪影,杨树上清晰可见的鸟巢,貌似也没有什么生命在萌动。
但是那一树杏花,打破了死寂。它开满了枝头,白得晃眼,白得快要炸裂这灰蒙蒙的一切。
一阵风吹过,没有零落,没有飘落成尘,它们在奋力生长,紧紧地抓握,多么青春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对身旁的父亲说:“运城的杏花,已经败了。”
“咱们这儿才刚开。叶子一长出来,花儿才开始败。”父亲若有所思地跟我说着。
我沉思了良久,想到了前几天刚去过的桃花林,清风拂过,满地落英,枝上却冒着嫩叶。父亲这么一说,仿佛把我脑海里的什么东西连接了起来——花与叶之间,就是春走过的痕迹。
我想起一首李清照在她少女时期写过的词,她是这样写着春天: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小姐酒醒后,想起昨夜的风雨,担心院里的海棠,让丫鬟去看看。粗心的小丫鬟随口应付:放心吧,海棠好着呢。小姐嗔怪道:依旧什么啊,一定是红的少了些,绿的添了些。
古人惜春是渗透在一呼一吸间的,都顾不上自己昨夜花前病酒后的头疼,睡眼依稀间,挂记着院里的海棠。哎,她是知道的,让小丫头去看不过是无事找事罢了。无事找事才能想到“绿肥红瘦”,也许在她的眼里,“绿肥红瘦”与这春长(zhang)并无关系,她怜惜的不过是那芳华未尽,却遭风雨摧残的人间命运吧……
小时候,在我们晋北这样的能源小地方,春天里很少在路旁见到花枝烂漫。这一树杏花勾起了我童年春天的记忆,那些纷飞的杨絮,和沙尘暴卷来的黄土,都在我自欺式的童年光景里,徐徐地闯入——Oh!原来岁月静好都是被屏蔽事实后的影像。
是啊,童年里的春天是不堪的,但那是独属于我的家乡给我的记忆。我给我的学生们上作文课时,讲过大同的春天和冬天,他们只觉得我的家乡是很酷的。因为我的记忆里,这些恶劣的自然条件,成就了我的那些传奇幻想——经过了黄沙风暴、冰天雪地,我的性格里竟多了一份北方的柔情。大概越是缺乏的,就越想要得到。
这是我的家乡,慢慢变化着的家乡。漫山的防风林以及路边的杏花,都在昭示着它的变化,但童年的记忆并没有它的变化而越来越稀薄,我只道它在扎根,越来越深……
一个“毛毛虫”从干枝上掉了下来,我没有捡起它,但我看向了杨树旁边的一棵老松树,那只松鼠究竟去向何方……
编后语:
童年,其实并没有离我远去,它只是以另外的形式,让我在往后的生命里,不断填充人生的分量。它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刻骨铭心,它甚至和财富、名誉都没有关系,它紧紧连着我对家乡的所有感情,即使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家乡早已成了故乡……
有些路,还得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