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窗
图片忘了来处，应该是随手存的
1
像都市电影截取的美好片段，西餐厅，大柔光，慢镜头，背景里缓慢流淌着大提琴的独奏，泛着银质金属光泽的餐具，丝质口感的葡萄酒，西装笔挺和衣裙款款的男女。
“吃饭前我查了《飞行侠》的时间表，我们散步五分钟走到叶茂广场，应该刚好可以赶上八点或八点十分的场次。”
方晓愣了一下，抬手把鬓边掉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一个歉意又调皮的笑：“真抱歉啊，手头还有个文案要改，如果去看电影我就只能加班到凌晨咯。”眼前这个男人谈吐有礼，举止得体，她却只想快点结束这顿晚餐。
拒绝了对方送自己回家的提议，方晓和男人在餐厅门前告别。夜色像块墨蓝色的海绵，吸干了白日里的溽热，此时的风似恋人温软的手指，轻拂过这座城市的每寸肌肤。
方晓将手中的包前后高甩，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月的第三次相亲又以一顿饭的时间告终，她正盘算怎么在等会儿的电话里糊弄母亲。
和初恋分手后，方晓就与异性绝了缘，一场恋爱似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前几年家里人还由她这么过着，从去年开始，眼看她的好朋友们一个个结了婚，妈妈首先坐不住了，只要探问到她周末有空就张罗安排相亲。方晓几次抗议无效后索性顺水推了舟，每次花掉一顿饭的工夫进行情节重演——执意付掉一半的账，拒绝对方的各种提议，然后彼此告别，各自回家。母亲每次的热情都被她一盆凉水当头浇灭，但没过多久又会燃起火苗。
2
方晓的初恋在高中，像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初恋一样，她经历了各种梦幻的美好，到最后无疾而终。
填完高考志愿那天，一大票朋友约在学校门口那家小馆子吃饭，初恋使劲儿往她碗里夹菜：“你多吃点”，“再吃点”。她笑他怎么这么婆妈，朋友一句“饿什么也不能饿媳妇”让他羞地满脸通红。吃完饭他们去唱歌，他给她唱《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朋友们在旁边吹口哨起哄。然后一群人到网吧玩通宵，他和兄弟们打上几把DOTA就陪她看会儿电影，玩劲舞团。
早上从网吧回家后方晓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就拿起手机联系初恋，但没有任何回音。两天时间，方晓拿出了所有的低姿态，两天后，她怀着不安的心去敲了初恋家的门，他开门和她出去，她说干什么他就跟着。她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问他是不是喜欢了别人，问他是不是想跟自己分手，他不说一个字。最后，在初恋家楼下，方晓说“分手吧”，他说“好”。
两年的恋情被冷暴力分手，方晓不甘心，分手是自己提的，但明显是被他逼的。她找各路朋友打听原因，但所有人都不知情，她做了无数猜想，最后也只能放弃。
方晓后来说，我还以为来日方长呢，如果知道那是他最后一天对我笑，我一定会用心记住他说的每句话，感受他的每个拥抱。
3
空窗近十年，方晓过得潇洒，工作谈不上热爱但不反感，每半月回家陪父母过个周末，遇着调休就和朋友约去各地旅游，闲暇之余健身、看书、插花、烘焙样样没落下。
也不是没有追求者，但始终提不起兴趣，对所有的异性她都只能停留在朋友层面。
方晓觉得一个人的幸福指数很高，只是碰着微不足道的小事无人随时洗耳恭听时，她才会偶感失落。“也不是放不下啊，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可能你遭遇暴击后变身拉拉了。”闺蜜认真盯着锅里的牛排，头也不抬。
“纠正，是你死乞白赖要当我男朋友的。”方晓的胳膊像蛇一样勾上了闺蜜的腰，“我是问你为什么我没法喜欢男人。”
“那就去找他啊，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放下。”
卧室的顶灯像阴天的太阳，方晓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闺蜜的话在耳边不断叫嚣，“去找他啊”。
就这样，分手八年后，方晓第一次联系了初恋。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10层楼的高度往下看，行人和车辆已经小得如虫蚁。看到他走进餐厅的第一眼，方晓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是没放下。
初恋落座后，她开门见山：“为什么要分手？”他明显有些错愕，大概没想到这竟是许久不见后的第一句寒暄。
“我们都清楚，当时是你想分手。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弄清这个问题。”看他眼神闪烁，方晓再次逼近。
“分手只有三天，但最后时刻留给我的不安和委屈太过深刻，我被你宣判死刑，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于是战战兢兢地在这段关系的灰烬中寻找赦免。”方晓不想浪费这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这个分手理由是你欠我的，算给个交待吧，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释怀。”
“好。”他盯着她，眼神真诚，“先吃饭吧，吃完了说。”
那天，方晓拉着姐们喝了一晚上酒，流了一晚上眼泪，骂了一晚上初恋。
“他说是因为突然想到很多东西，觉得压力大，怕给不了我好的生活，让我过苦日子。”方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俗套的理由怎么说得出口。我还以为我的爱情有多高尚，多不一样。”
宿醉醒来的方晓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带密码的蓝色日记本，密码已经不记得，她索性用力掰开塑料的密码盘，在本子的扉页写道：我以为是这段感情绑架了我，结果发现是自己把自己变成了某一段爱情里的弱者。
拉开窗帘，阳光正好，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天气不错，或许她可以接受Mike或Tom的邀请去喝杯咖啡，或者在健身房遇到那个还不错的右手先生时主动问一下对方的电话号码。
不过，现在该做的，是给老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要再安排相亲，因为自己很快就会有男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