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呼噜
1.
睡到半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于是醒了。
呵呵，可能吃了颗假药吧，否则，何至于半夜又醒？（之所以用了个“又”字，这不是周的第一次了——马上觉醒：我怎么又开始“考核”自己了？睡了会醒，这不是很正常吗？不必分离。）
醒来还是压不下胃里的难受劲，耳边先生的呼噜声更加火上浇油。
这家伙，每次不能感同身受——我焦虑无比，他泰之若然，还借着感冒把呼噜声打出了新高度：抑扬顿挫、节奏感能撼天动地。
小时候，身边的大人也这样打呼噜。
2.
我记得，外公也是这样打呼噜的。
我曾经做过“留守儿童”，有好几年时间。
可能小时候的大人也面临着我当前的困顿——放下工作陪孩子，就没有更好的条件养育孩子，放下孩子忙工作，又觉得对孩子愧疚不已。
当爸爸妈妈齐心协力去外面拼事业的时候，我已经小学四年级了，哥哥大我4岁，正值初二。
奶奶家离我们家不到200米左右，不过我跟奶奶不亲，她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孙子。
没错，她重男亲女，她一直不待见我，她觉得从我起，每个叔叔都生了女儿，就算大叔叔拼劲全力，最终收获3个女儿，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爸爸妈妈刚出去的时候，把我们兄妹托付给奶奶。
可是奶奶有好吃的都留给我哥哥，虽然哥哥每次都会藏一大半跟我分享，可我就是不服气！我想亲自体会被隔代老人“爱护”的滋味，可是从未在奶奶身上体会过。
小时候奶奶还帮带过本家的一位曾孙，她对他极尽呵护，让我妒忌得不行，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然后我在学校里出事了，午休时间一脚踩在2寸钉上，直透脚掌——还傻呵呵把钉子拔出来，又撑着走回3里之外的家里。
那时候也没有意外保险之说，老师更不敢留我呀，带我去附近医生那里，随便包扎完，只叫我尽快回家去。
我就乖乖回家了。
哥哥知道后，有点着急，我却觉得自己勇敢——我没哭；还像个大人一样，把钉子拔出来了！
我引以为的骄傲，被哥哥的担心弄得莫名其妙。
然后，就被哥哥以“爸爸妈妈的命令”带到了外婆家。
其实我小时候的很多个周末都在外婆家度过的。
那时候，算上我和哥哥，外婆家一共有九个孩子。
外婆家离我家不远，2里地，半个小时就能走到。
于是我跟哥哥就做了“小候鸟”，周五放学做好作业，周六一大早去外婆家，下午回家。
周日，妈妈休息，我们被留在家里认真跟妈妈汇报上周表现，每到冬天，周日保留节目还有洗澡。
外公外婆对我很好，对哥哥也很好，对所有的孙辈9个孩子都很好，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外姓之分，有好吃的都紧着我们。
那时候，我好羡慕表姐和表弟，他们住在外婆家，他们父母因为事业忙碌在外。
而我家离外婆家太近，每个周六，我很讨厌天黑，在天黑前，我必须跟哥哥回自己家。
有时候表现好了，或者外婆家需要各个子女回去帮忙，我们周日也能去外婆家。
最喜欢暑假，每天能去外婆家，直到天黑才被催着回家。
因为我脚受伤，虽然走回家，可是肿的不成样子，哥哥很担心。
哥哥先找了奶奶，奶奶一筹莫展，托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这才有了把我送到外婆家之举。
跟奶奶的冷漠不同，外婆听说我受伤的经过，大吃一惊，不由分说就背起我往医院走。
外婆身子瘦小，背一个60来斤的我每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一阵。
哥哥留在旁边照顾，每次哥哥挺身而出要换他背我的时候，外婆都不让他，说怕把哥哥压坏了，“压坏可就长不高了。”
真奇怪，奶奶家三个儿子，互相很少走动。分家后，叔叔们都是自顾自，自己忙自己的，爷爷奶奶跟我们也很生分。
可是外婆家是完全不同的氛围，大家都相互关心，有困难大家一起面对，有办法大家一起尝试，这才有了一个“团结”的大家庭。
回到外婆身边，哥哥表现也更好了，他会为我挺身而出了。
在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在来外婆家的路上，我因为脚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一个劲不耐烦，不停催促我“快点！”
一到外婆身边，哥哥也仿佛换了个人。
但最终还是凹不过外婆的要求，她背背停停，把我带到附近最有名的医生那里，看完，又找人借了辆自行车，由哥哥推着把我带到外婆家。
外婆“收留”了我，在那以前，我在外婆家过夜的经历屈指可数。
可以说，我是因祸得福！
但是在外婆家的第一天，半夜我被外公的呼噜给吵醒了。
听见我醒来，外婆摸摸索索，找到床头的电灯线，拉开，一片亮光洒进我眼睛里。
外婆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没想到外公的呼噜这么响吧？我马上把他叫醒。”在我迷迷糊糊间，外婆叫醒外公，他也莫名其妙。
然后，从那夜起，外公就搬去其它房间睡了。
后来，我还是偶尔半夜醒来，有时候醒来还哭，任谁也问不出所以然。
外公有一次腿抽筋，睡着睡着就抽筋，整条腿上青筋暴起，他痛得都没法叫唤，那夜的惊险过后，只好又搬回来跟我和外婆睡在一起。
以后我经常被外公呼噜声惊醒。
他还是不时腿抽筋，看着很吓人的那种，白天，他依然勤劳刻骨，工作量惊人。
有些人，骨子里就刻着“勤劳”二字。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没有听见外公的呼噜声，那时候他在学习。外婆的经书里有很多我也不认识的繁体字，他要一个字一个字帮她认出来。
这之后，我就央哥哥把我的字典从家里带过来——其实我也没料到，经书里的字，连字典里也找不到。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发现，外公外婆也不是万能的，他们不会骑自行车，也有字不认识，晚上睡觉还会打呼噜，可是他们教给我的，远比表面的要多很多。
3.
如今，外公外婆早就离开我们多年，我也越来越长大，今天晚饭的时候还跟先生讨论“什么时候能当外婆呢”。
那些过去，成为刻在我心里的“道痕”，总在不经意间就出来指点江山。
修行不易，心里沉淀的过往，一半是经验，一半是羁绊，只能且行且珍惜。
那就振作起来吧，枕着先生的呼噜声入睡，迎接一个暂新的明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