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鸭肥，最是节日情

包粽子，焖鸭

文/添一抹岚

农历七月十四，中元节，我们这里还给它起了个生猛的名号，鬼节。

在娘家，七月十四，饭饱后，夜清时，需得祭祀亡灵鬼魂。所以，从小，七月十四于我，不止神秘，还捎带恐怖气息。至于在那我曾工作多年的小城里，七月十四更是被渲染得恐怖万分。节未至，人人已心惶惶然。是夜，满街遍巷，红烛晃荡高烧，线香青烟缭绕，元宝或燃或烬。满眼尽此些，并难见人踪，叫人不得不心胆皆怯。

记得，那是回至乡下夫家的第二个年头，七月十四将至。我特意向先生询问说，你们村子里七月十四做节吗？先生给出肯定答复。我心内一沉，继续问道，那夜里要烧些什么吗？我不太懂也不敢。先生给出否定答复，并告知我，只需包粽子捧熟鸭供奉既可，不必担忧。我方安下心。

与往年不同，今年准备节日大小事情的任务，都落在我身上。之前，许多事情都有大伯娘办着我只打下手，可今年大伯一家已定居它城，所以，节日中繁琐事只得经由我手。

我们这，端午包粽子，七月十四亦然。所用材料，糯米，绿豆，五香粉，都得提前几天去镇上集市买好。粽叶由二叔公去山上摘，摘回来后，我得给粽叶去头切尾。包粽子前一天，煮粽叶，清洗。包粽子前夜，绿豆得浸泡着，待第二天清早去壳。所以说，包粽子之前的准备功夫真不少。

包粽子那天，该做的事情也是十分繁琐。淘米，给绿豆去壳（或者干脆买无壳绿豆，省事），沥粽叶，把肥猪肉切片后烙热并加入五香粉。过程中，还得受到来自俩小孩儿的叨扰。

当可以坐下来真正开始包粽子时，时间已至早上九点有多。当粽子终于包好时，时间已至午间。当粽子终于在锅里热浪翻滚个透时，时间已至下午十七时。真的一点不夸张，一锅粽子从准备至出炉，绝对能花上不止一天的时间！

包粽子

七月十四那天，一架熟鸭的供奉不可少。也有用鸡供奉的，但家里人认为七月的鸭味尤佳，所以总会提前一天去镇上买回一只肥鸭养着。

话说，现在即使花高价也未必能买到一只纯粹的农家自养鸭。买回来的，多是放养在水塘的饲料鸭。极少有卖自养鸭的了，少数农户养着也是留着自家吃，或者节前已被村民订购一空。

说到农家自养鸭，有一个词十分适合作开场白——想当年。

想当年啊，我家真没少将鸭子从毛绒绒养至毛闪闪。我也没少将鸭子从家里赶至田间，日暮西山时，踏入青青田中，一脚浅一脚深地，再将它们往家里赶。把鸭往回赶，遥想，那是多闹腾的画面：个头大都一致的鸭子，你吱吱我呱呱，在浅青嫩绿的禾田中，四处乱窜。总得集合几个小孩的力量，方可将纷扰的鸭群集结成一股纵队，向一个方向前行。

好不容易，鸭群被赶回至村边，我们还得把自家的鸭子从中分拣出来。如何分拣，那得靠鸭掌上的记号了。记号都在鸭掌上了，有剪爪子的，有分掌蹼的，真可谓五花八门。当然会有重复的记号，因此，笼错鸭导致少一多两的情况时有发生。

现在想起，还不禁为整村满田找鸭的无奈摇头呢。但我不能忘记那时的乐趣，青禾中赶鸭，有鸭子嘎嘎，听农人遥话桑麻，一切都怡然自得！况且，它们是用于五月初五、七月十四奉神的鸭子啊，不止，把它们捉到集市上，还能卖到钱。

觅食鸭图

十四那天，孩子爷爷早早起来，烧水宰鸭。老人家起得早，也乐于捯饬这个，他负责前期准备，后面的煮鸭、奉神、煮吃，便是我的事情了。

厨房飘散着肉香，估计锅里那架鸭的外层已煮熟。拿出木制长方形托盘，熟鸭放于其上，左右各放两只粽子。其前，左三小茶杯，右三小酒杯，横列着。小茶壶已泡满热茶，小酒壶亦斟满醇酒，分别放置于托盆左右下角。拿上事先装好袋子的香烛元宝爆竹，捧着沉甸甸的托盘，即可以奉神去了。

一番祝祷之后，向诸位先人列位神仙满上三杯茶酒，在香炉上敬上一对红烛三支线香，烧过元宝纸，茶酒便可洒地上。再放响两包爆竹，奉神完毕。

奉神完毕后，我得马不停蹄开始着手煮吃食了。

过程中，围裙兜里的手机循环着《青花瓷》。歌曲中，国风古韵如泼墨山水，绕我一身。那时那刻，我正忙碌于锅碗瓢盆之间。虽如此，但思绪仍可以放空至遥远时空中隔江千万里的袅袅炊烟里。那一刻，我终于理解我为何喜欢煮食了，思绪放空的感觉妙不可言。彼时，环境的实在，歌声的缥缈，二者相影，颇觉趣味，又略显怪诞。

看着碟子中堆得满满的鸭肉，想着一会笋干焖鸭溢满的鲜味，真心感谢二叔公提供的自晒笋干。笋干已于前夜浸泡，并在晨间用开水煮过一次，已柔软伸展着。

焖鸭，怎少得了姜片。去屋旁的菜园中拔些吧，那姜正当时，准保脆嫩。仍揽着粉色格子围裙，我走了出去。途中，歌声随我步伐飘摇一巷。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那天的云，噢，没有云，天空是灰蒙蒙的一层。下着星点雨粉，烟雨迷蒙的景致笼着不算静谧的村子，因为爆竹正东一响西一声。这氛围下，刚好，我将自己幻化成那个前朝的人，飘逸行走。

然而，我只是走向菜园那，寻味，寻嫩姜调味，有姜百味生。

嫩姜生味

鸭肉，笋干，嫩姜，都准备妥当，可以开炒了。柴火焖吧，更有火候，还带薪香，出来的鸭定然鲜味。

那口铁锅很大，最适合焖一整盆的肉。闲时，我极少用到它，一般是节日里才用它焖东西，或者不时地用它来炖炖盅。

焖鸭时，不可大意。柴火得随时添加，保持猛火，调料何时添加也得拿捏好，这不单是经验，还得把握好时间。至于笋干，无需过早放进去，在烹饪至一半时再搁进去即可。

终于，满满一碟的焖鸭出锅！

其实，这满满的焖鸭，我知道一天作两顿我们都吃不完。一大家子人中，大伯家已定居它城，三伯、先生也外出工作，只得我、俩孩子、俩老人家留在家中，五个人哪里吃得了它。

之前，我已和独自在家的老太说好，让她在十四那天来我们家吃饭。老太是我们近亲，家里人有在外读书的，工作的，只她一人在家，所以节日里，我常邀她来我家一起吃顿饭。

饭菜端出来，我们几个都入席来，彼此说一声，开动咯，便吃起来。只是节日里的一顿家常饭，不能说丰盛，但每个菜式都有我的心意在里面。虽说不是一大家子人都围在一起，可我仍会认真对待每个传统节日，至少在家的我们都得简单而高兴地吃顿饭。

我想，不止每个节日里，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认真对待，高兴、简单地，过好。

柴火焖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