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绪言——深深的壕沟(2)
一、由瓦尔拉斯和马歇尔奠基的新古典经济学
新古典经济学家们以效用为基石，建构成美轮美奂的辉煌经济学理论大厦。
从斯密等人的古典体系发展而来的新古典学派，其精神实质是：受制于稀缺的生产要素前提下，在自由市场经济中，大量自由的、分散的、自私的，消费时追逐最大效用与生产时追逐最大利润的个人活动，经过市场的价格和竞争机制的调节，通过供给和需求，会自动地趋于和谐、有序、均衡，且达到经济的最佳效率状态。
对于这一结果的认识，花费了两百余年的时间和许多人的毕生精力，最终，人们从理论上用数理公理化的方法，在一些稍许的限制下，一般地、严格地、简洁地证明了上述的一般经济系统均衡的存在性且具有的最佳性，即著名的阿罗—德布鲁定理。这使得亚当·斯密最早提出的以“看不见的手”推动的经济体系运行，如同牛顿提出的“上帝第一推动”后的天体运行一样，经济体系自行调节的自然秩序与天空中天体自行运行的自然秩序可相媲美。
新古典经济学家们不管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他们都以两个关系和这两个关系表达的最大化作为经济分析前提。其一是消费商品时的效用函数关系和效用的最大化；其二是生产商品时的生产函数关系和利润的最大化。然而，这两个关系阐述的都是人与自然之间发生的关系，并非人与人之间发生的关系。但是，人类的生存形式是社会生产与社会消费相结合，而不是鲁滨逊式的个人生产与个人消费相结合。所以，无论消费与生产，都得通过人与人之间的通道发生着作用，产生出调节。这种通道里发生的作用和产生的调节方式，既可以是计划经济式的，也可以是自由放任的市场式的，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形式的。然而，表现在阿罗—德布鲁定理证明过程中，却可以绝对地抛弃价格和货币的存在和作用。抛弃了它们，经济照样能达到一般的均衡性和最佳性。这意味着从理论分析得到的经济一般均衡和最佳目标达到的途径并非仅仅一条。
在马克思的《资本论》 的体系架构中， 由于存在着忽略使用价值的缺陷，从而舍弃了“生产资源优化配置”的分析。故而２０世纪上半叶，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学家没有办法研究实现经济一般均衡手段与实现过程的代价分析。而西方的经济学家却从世界上存在着两种经济制度的现实出发，于理论上对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制度是否具有经济上的合理性进行了探讨，即从“生产资源优化配置”的角度进行探讨。
由帕累托、巴罗尼、泰勒，一直到兰格、布鲁斯，他们系统地从理论上证明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也完全可以用竞争市场上的试错法来实现资源合理配置。这也印证了阿罗—德布鲁定理可以从理论抽象中抛弃货币和价格体系的结论。
巴罗尼曾经用逻辑和数学的方法证明，在没有价格制度的条件下，只要对生产中所用资源的总状况，消费时个人偏好的全部集合，以及每一个生产层次的生产函数，都有着完全的透彻的了解，并且还应具备解出为求得一般均衡状态所必需的数百万个供给和需求联立方程式的能力，就能够获得与通过市场价格体系相同的结果。然而，要实现这样形式的计划经济配置，在目前的技术水平下还仅仅是空中楼阁。
这就是为什么真实存在的经济体系，总是采用市场调节机制，通过价格体系协调经济运行，依靠优胜劣汰提高经济效率，进行生产资源的配置，以保证人们的效用最大化。说明这一问题的最好解释目前看起来是科斯提出的“交易费用”理论。由此看起来，现实中出现的市场经济实质上是一种比较廉价的资源配置机制。
这样，在新古典经济学的“纯”理论体系中，看不见货币与价格的影子。这也就是经济学家很早就提出的“货币中性”问题。但是，这样的结论也使得人们心存疑虑：货币和价格在市场经济运行中处于轴心地位，然而，在理论分析中它们怎么竟然又可以完全缺位？
上述的货币和价格缺位是新古典经济学的第一疑虑，然而，新古典经济学还有着更加深刻的第二疑虑：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能够自动均衡吗?
新古典经济学大致可分成四个有机的串接部分：消费理论、厂商理论、分配理论和市场理论。
如上已述，消费理论和厂商理论探讨的是人与自然之间发生的人—物关系，而探讨人与人之间发生关系的是分配理论和市场理论。分配理论通过论述生产函数制约下的生产要素的边际投入数量与生产产品边际产出数量的对应，从而解决各种投入生产过程的生产要素在各个所有者中分配产品的多少。由于生产要素归人所有，这就解决了产品在不同人们之间的分配问题。市场理论首先谈及的是人们从消费商品过程产生出来的市场最终需求，以及由这种最终需求与派生于生产函数的分配函数的乘积所决定的引致需求，形成了市场上的所有需求曲线；然后，它谈及的是从生产函数产生的厂商产品供给，以及支撑厂商产品供给的生产要素供给，造就了市场上的所有供给曲线。需求曲线族和供给曲线族在价格作用下互相调节，并通过竞争作用达到最终的市场出清和市场均衡。
由这种市场出清和市场均衡，得到了市场经济具有自然趋于充分就业均衡的倾向。一旦经济体系受到本身影响或者外界作用而偏离了均衡状态，市场经济中的供需调节自会使得经济自动恢复均衡。因此，在新古典经济学家看来，关于宏观经济的均衡问题，以下两点毋庸置疑：一是宏观经济均衡等同于充分就业均衡；二是经济的均衡总是自动地恢复的。
但是，几乎从资本主义生产制度确立开始，就受到被称之为“富裕中的贫困”的经济周期运行律的支配。周而复始的经济周期运行，在某个时刻，一下子就扫荡掉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巨大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把人民的生活推入水深火热的深渊，把国家的实力拖到山穷水尽的边缘。虽然，经济如同火中的凤凰，可以重生再飞，但却把理论家言语笔下赋予的人们对于资本主义美好制度的信心一次又一次地轮番摧毁。
因为，在新古典经济理论家的稿纸上，我们看不见本应有的轮番而至经济周期运行律的笔迹。如同石块投向肥皂泡一样，事实总是击毁和谐的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大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