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胜散文欣赏 ｜皖南写意之｜牛形宏村

四月下旬，正是多云多雨的时候，我走进皖南。烟雨迷蒙中，看景物既近且远，既亲且疏，既若且离。。。。。。。皖南就象是个害羞的少女，不肯撩起面纱，让你无法走近凝视，只能用心细细去感知，去体味，去神思。皖南，多雨多情的皖南？

牛形宏村

这次皖南行，去了两个古村落，宏村和西递村。这两个村，于2000年10月30日，同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世界文化遗产”称号，这是我国的古民居村落首次获得这一世界性称号。我们慕名而来，先到了宏村。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专家是这样高度评价宏村的，“宏村是非常和谐地利用当地自然山水，在儒家文化与徽派当地文化思想影响下的东方传统村落的人居环境的代表，是独一无二的。”据说宏村是采用仿生学的原理，是奇特的牛形村落。

天下着雨，撑着伞站在被称作“牛肚”的南湖的岸边，朦胧的宏村从雨幕里掩入眼帘，粉墙青瓦黑白分明的高大的徽派古民居沿湖伸延开去，无声无息，无喧无闹，象一位世纪沧桑的老人恬静地等候着。湖水清澈，雨滴落入湖中，扰起细碎的雾霭，湖面不见了从照片上经常能看到的美丽的倒影。走过长长的简易的石板桥进入了宏村。窄窄的巷道，游人鱼贯相随。雨越下越大，伞伞相连。在不能抬头看景只能低头看路之际，哗哗的流水声袭入耳鼓，凝睛看去，只见一条与长长的巷道紧紧相随的沟溪，溪水在沟溪里欢快急速地流淌着。我想起出发前读的介绍宏村的文章中提到的水圳。猛然明醒，这就是被形容成“牛肠”的绕千家万户为民造福的水圳！多不起眼，多么平常啊！看着护坡清洁、溪水清澈的水圳，不由赞叹：水圳，古往今来，不腐不堵，长流不息，造化苍生，真乃世代幸福工程。比之如今那些贴在明处的华光耀眼的与老百姓不搭的所谓政绩工程不知要强过多少倍！我一阵子高兴和得意，因为这个发现不是由导游介绍而是自悟出来的。意外地亲近了水圳，乃一大收获！如果在晴天丽日的时候，眼睛光顾看周围的景物，说不定会漏掉了呢？失与得是一体的，往往在不经意之间悄悄相互转换了啊！那一刹那，让你觉得大自然对谁都公平！关键在于你是如何看待和把握！

走到小巷的尽头，天地为之一宽，被称作牛胃的半月形的月淖呈现在眼前。雨痕点点的古民居弧形地围绕在月沼周围，湖面平静，细细的雨点将湖面荡起片片涟漪，古民居的倒影随着湖水的涟漪活泛着蠕动着摇曳着，水色天光融为一体，恍如梦境。久久伫立月淖旁不肯离去：如果是月上柳梢的时候，银色的月光泼洒在古民居和静静的湖面上，与心上人偎依月淖旁，望着月亮，浴着月光，看着月淖，弹着月琴，哼着民歌，该是何等享受？月淖是宏村动人的诗意的一笔，也是神奇的骇世之作！

出了月淖，急急地追上团队，来到了“承志堂”。精雕细镂、飞金重彩的“承志堂”被人们称为“民间故宫”。整个“承志堂”里挤满了游人，几个导游分头对游人讲解着。我没有跟着团体听导游讲解，而是独自细细地欣赏那里的木雕石雕。据说，堂的主人当初动工修建“承志堂”时，光木雕一项，就由20多个工匠，整整干了四年才完工。可想而知，木雕有着多么丰富的含金量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中国历史上，雕刻从来都是高超的工匠技术与寓意深刻的传统文化思想相结合的产物，“承志堂”的木雕堪称其中的优秀代表。前厅是会客和活动场所，木雕以社会体裁为主。在一米长一尺宽的空间里，雕刻着“唐肃宗宴官图”。四组人物，分别围绕八仙桌弹琴、下棋、看书、作画，即相互独立，又相互照应，所有的人物身子向内倾斜，形成以唐肃宗为中心的图画。整幅画面三十多个人，前后八层，人物仅拇指大小，却神态各异，层次分明，无愧世间木雕杰作！天井下檐四根支柱的雀替，雕有“渔樵耕读”图，画图丰富变化，人物景物相融一体。中门的上面还有一长幅图案，为“百子闹元宵”，全图共一百个童男，或舞灯、戏旱船；或敲锣、打鼓；或玩耍等，各具神态。边门和栋梁上还有雕着“三英战吕布”、“长坂坡”、“定军山”等历史剧的木雕图案。后厅是家人居住生活的地方，木雕风格与前厅不大相同，屋柱石墩上均刻有“寿”字，木雕图案也以福寿为主。上厅额枋上雕的是“郭子仪上寿图”，场面气魄宏大。下厅梁枋雕的是“九世同堂”的故事。除此之外，如排云阁、吞云轩、书房、便厅、轿廓等处，也都雕刻有精美的木雕。

除了木雕，特别抢眼的是楹联。我去过周庄和同里，那是著名的江南水乡古镇，比宏村和西递名气来的早。那里的“沈园”和“退思园”，建造精致，布局讲究，整体协调，韵味清幽，而楹联却不引人注目。“承志堂”的楹联之多可称之为一绝：柱子前后都是，厅堂里挂的更多，随处走，抬眼看，楹联都给人以视觉上逼逼入目的感觉。再有一绝是楹联的内容，满浸着传统的儒家文化思想，词句白话平实，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内含哲理，具有教化、警示和劝世的作用，耐人寻味和深思。“传家有道惟存厚，爱世无奇但率真。”讲的是忠厚为本，真诚为人。“快乐每从辛苦得，便宜多自吃亏来。”道出了吃亏是福，劳动是快乐之源的道理。据导游说江总书记来到“承志堂”，十分欣赏这副对联。还有“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的楹联，在当今独生子女长大成人的时代多么具有醒世意义。“承志堂”如果与清丽典雅的同里“退思园”相比显得老迈多了，但是它让人看过之后仍是回味不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它的文化的内涵和张力。人们观光游览名胜古迹，无外乎二个目的，一是游览风光，再是品味文化。人世上能够长久不衰的是文化和思想，与文化和思想结合的东西是最具有生命力和吸引力的。承志堂深得文化的韵意。

出了承志堂，宏村的旅行观光结束了。穿行在出售旅游纪念品的摊点中，我问自己，宏村的游览就这么结束了吗？总觉得缺点什么？我问一位当地人：我只看到了牛的“胃”、“肚”、“肠”，其它的部位在哪？那人笑着指着远处说，那巍峨苍翠的雷岗是“牛首”，参天古木是“牛角”，错落有致的古民居群就是牛的“身子”，而横跨西溪河上的四座桥是“牛蹄”，这不就是一头完整的牛吗？

是啊，中国画里的乡村，唯一的牛形村落，就象一具神牛，静卧在“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之中。真想做一名牧童，骑在牛背上，悠哉悠哉，徜徉在皖南青山绿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