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思故事散文

被“嘲笑”的母亲

2018-05-03  本文已影响799人  枫蕊

被“嘲笑”的母亲

01

国庆节晚上七点,礼源大酒店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喜庆的音乐声振聋发聩,陆续到来的客人们均洋溢着笑脸,他们的彼此招呼声,孩子们的追逐嬉戏声,嗑瓜子的声音,用嘴嘬茶饮的声音,玩笑打趣的声音,大人对忙于穿梭的孩子们的喝斥声混杂在一起,嘈杂一片。

人群中有人聚在一起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珠辛苦地随着正在迎宾的主人身影乱转,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有人毫不避讳地用嘴努向主人以及主人的两位亲家,意味深长的笑着;他们嗑着瓜子,喝着主人奉上的茶,吐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韩小英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对这个丫头是没得说,我看纯就是个勺!”穿淡蓝色套裙的小刘是她的邻居,似乎对韩小英家的事了如指掌,一副知情人的面孔道。

“哪么呢?”有好事者欲探究竟,把身子凑了过来,这一举动带动了好多人好奇的目光。

“这年头只听说养儿子发愁,她的亲家是中了头彩了,一点都不愁——买房首付女方出,新娘的金首饰女方买,婚礼女方办,亲家像客人一样就来吃两餐饭,就象丫头找不到人嫁了样的,真怀疑那两个老家伙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

“嗯,你说的不错,但她家丫头实在也长得不咋的,矮肥矮肥还眼睛眯成条缝,像没睡醒的,人家那男孩长得不错,配她绰绰有余。”

“那男孩家两兄弟,家庭条件差,要不是遇上她怕是也难得有今日。”

“也是,两个人站一起有点不搭,男伢有点亏了。”有人挤眉弄眼道。

“这人啊真是没法说,韩小英从来都沒穿件象样的衣服,你看今日穿的都不是新衣服,为了丫头用个十几二十万眼都不眨,嘖嘖嘖,没见过。”

“憨呗,男方再没钱借都要让他借,把自己搞空了以后哪么办?勺!”有人牙尖嘴利一吐为快道。

……

02

自打女儿费囡谈对象以来,人们当面的质疑声和背地里的嘲讽声不绝于耳,韩小英心知肚明,虽心有不悦但碍于情面也只得忍气吞声,每次出入小区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唯恐碰见谁纠结着该不该理会,遇上谁一不小心嘣出个尖锐的问题答还是不答。

很快费囡生了个男孩,韩小英辞了职专门在家带外孙,顺带着洗衣做饭。体恤费囡两口子还房贷压力大,韩小英让他们继续在家吃喝,这让有些人实在看不惯有话说,但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是嘿嘿嘿笑几声,不作辩解,弄得有些人很是尴尬无趣。

03

韩小英身高一米五八左右,面黄肌瘦,脸上被密密麻麻的斑点肆意侵占着,像是用沾了墨汁的笔点染而成。她鼻梁高耸,眼窝深陷,头与脖子之间像多长了一块肉,远远看上去有些驼背。她瘦骨嶙峋,起大风时让人担忧她假如不死抱电线杆,会有被风卷走的危险。

韩小英夫妻二人是某厂同事,她夫君也是一位身材单薄的老实人。他们平时省吃俭用,常年窝在单位分配的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里。他们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唯一的女儿身上,对自己却是极其吝啬,尤其是韩小英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总是硬扛,最烦心的便是痔疮的折磨。

04

费囡实在见不得母亲的痛苦惨状,于一日上午把她死拉硬拽进了医院,医生诊断过后建议住院手术,开了一系列检查的单子,结果不容乐观,她的病多且复杂,最严重的当属白血病,做痔疮手术必须输血。

手术定在次日上午,当日下午医生为她输了两袋血,叮嘱她留院观察,她不听劝阻执意要回家洗澡,医生无奈之下要她签下字方同意她离院。

回到家洗过澡后的韩小英早早地上了床,但没过多久她便胸闷难受,突然间上吐下泄意识混沌,很快陷入了昏迷状态。一旁的丈夫吓懵了,手足无措地把手里的手机一通乱按,手机险些掉到了地上,腿也变得不是他的腿,怎么迈都觉无力。

他心急如焚地拨通了120,急救车呼啸而来,医护人员迅疾带着她驶进了医院,争分夺秒地对她实施抢救,但终因回天乏力,医生摇着头遗憾地告诉他们尽快准备后事。

抢救室外揪着心等候的一干亲属们闻听噩耗后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各自抱头饮泣,韩小英的丈夫腿一软靠着墙根滑了下去,面如死灰。

05

医生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费囡瞬间有种心被辗碎的感觉,跌跌撞撞的她神情恍惚赶往回家的路上,她得去取几件像样的衣服给母亲装老。

一路上,她泪撒一地,越想母亲越疼她,越想自己越不懂事,后悔起好多好多的事。她不敢相信昨天有说有笑的母女到了今日便阴阳永隔,在她心里一直以为母亲是一棵永恒的大树,让她倚靠,供她荫庇,殊不知再坚实的东西也会在山洪暴发来临时不堪一击。

想到他们一家一直在舆论的漩涡里打转,母亲的隐忍让她尤其心疼。风言风语像感冒不要命却让人头痛流涕,那些轻蔑的眼神不是利箭却无比锋利,他们不知道漩涡的中心是平静的。

06

她踉踉跄跄地往回赶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腿脚剧烈地颤抖着,手有些不听使唤,钥匙几次从手中滑落,她甚至不希望门被打开,因为屋里面的回忆如潮水,一旦开启,便会淹没她。

打开门需要勇气,走进去的每一步都是煎熬。门开了,扑面而来的不再是昔日母亲熟悉的气息,而是一片狼藉。屋内充斥着刺鼻的屎尿味,那肮脏的床单,因她痛苦的扭曲已快皱成一团,四周露出已经垫了很多年有些发黑的棉絮。

她鼓起勇气打开衣柜,在里面迅速翻动开来,没有找到一件新衣服,再找,还是没有,再找,还是没有。她越翻胸口越疼,泪腺发达得像拧开了的水笼头,汹涌坠落在了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旧衣服上,鼻涕也忙不迭地冲出来凑热闹,她身子一软跌在墙脚猛烈地抽动了起来。

07

殡仪馆里,哀乐声声催人泪下。追悼会于凌晨四点举行。有些参加过费囡婚礼的人也来了,看着她定格僵化的面容,个个神情愕然,一改当初的冷嘲热讽,言语中饱含着对她的惋惜之情,疼爱之意。

“太意外了,早上都打了招呼的。”

“才五十一岁,太可惜了。”

“是个老实人,造孽人哟。”

“听说身上的病不少,还有白血病,刚查出来的,太不爱惜自己,太大意了。”

“自己有病总是拖,衣服老就那么几件,丫头结婚一拿就是一二十万,唉唉唉,划不来哟。”

“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要像她一样,好可惜好可惜。”

……

费囡听着人们的议论声,含泪凝视着冷棺中熟睡的母亲,复又想起她曾被嘲笑的声音,凄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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