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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我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

2017-10-14  本文已影响21805人  某人李下

海明威自杀。福克纳说,我不喜欢一个走捷径回家的人。

尽管家人厌恶我讨论这个话题,但我还是想说,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课题。避无可避。马尔克斯说,因为父母的存在,让我们对死亡的理解有了一个缓冲带,所以才不至于那么惶恐以致不知所措。

事实是,我们连缓冲带都严肃排斥。所以骨子里渴望长生。

昨天,一个青年作家和导演胡迁意外离世。微博【牧羊的水鬼】发出讣告:

希望你们尊重他,不再造谣和抒情。

可悲的是,我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

我喜欢这句话:不再造谣和抒情。尤其是“抒情”。竭力避免让我正在写的这篇文章沦为“抒情”,所以我不讨论胡迁,只说由他这样一位在我眼里已经是有所成就的青年作家自缢身亡后所带给我的思考。

我所理解的死亡,不应该在绝望的泥沼中诞生。它的出现,应该伴随的是平静和透彻。我一直有一个羞为人知的错觉:

阿城已经死了。

至少他可以死了。

非为不敬。懂我这句话的,自然会懂。一个写出“三王”《威尼斯日记》及《河图洛书:文明的造型探源》等著作的人,他拥有足够的资格自杀或阳寿耗尽。

而我,还差得远。我远没有一部作品或是哪怕只言片语有资历带进棺材。

《白鹿原》之于陈忠实,《平凡的世界》之于路遥,“时代三部曲”及《沉默的大多数》之于王小波,《包法利夫人》之于福楼拜,《基督山伯爵》之于《大仲马》,《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之于列夫·托尔斯泰,《白鲸》之于赫尔曼·梅尔维尔,等等,他们都有可以垫进棺材里当枕头的作品。

他们的作品在完成的那一刻,生命已经无足轻重。可以去死,可以活着,可以做别的。就像塞林格,在完成《麦田里的守望者》和《九故事》及其他一些短篇小说后,可以义无反顾地隐居丛林,不见世人,不再写任何东西,或者写了烧掉也无所谓。他已经够了,满了。生死无碍。

反观自己,汲汲于名利的样子真是丑陋。我可以用我要生活我要养家我要体验未曾体验过的一切来给自己找理由:我不得不写些让自己感到恶心的文字。只是为了赚那些该死的钱。生活嘛,就意味着要妥协。有欲望的人,就必须学会妥协。越想得,越得抑。这是成年后,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看清这点,更容易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去做些并不喜欢的事。

每次看到有人做着自己喜欢且自由的事,还能够体面地解决一切生计问题,我就羡慕得要死。

毫不客气地说,23岁那年我出版的第一本书就是一坨屎。当然,不可否认其中有几篇我很喜欢的文章。但很大程度上它就是一坨屎。我还要费尽力气去宣传它,妄图把它包装成蛋糕的模样。不坦诚让我觉得低劣。所以自那以后,我发誓,再不会出版所谓的鸡汤散文集。还未拆封的几本书在我书架的最底层蒙灰。这是它们该有的待遇。

这周交了第二本书的书稿,是一部短篇小说合集。涉于尺度问题,有可能会被拒绝出版。一切未知。我拿冯唐王小波莫言作品的尺度来向编辑解释,我的小说尺度远不如他们。可我在回避一个问题。他们是他们,是可以开绿灯,出版自由的边界远大于我这个毛头小子的知名作家。而我把自己端在和他们持平的天平上计较,显得笨拙且可笑。

但毕竟我还有50%的机会。至少,我在矫正自己。姿态别那么丑。

恍然大明白有一种感觉:我这些年的努力似乎只是为了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死。

在拥有可以自杀的资格前,我不会轻生。怕就怕,这辈子都写不出可以安枕棺材的作品伴我长眠。

继续读,继续写。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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