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晚点
十八岁那年,我以全国卷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京都大学物理系,校长让我做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讲话。
我从容地走上台,手中没拿稿子, 向众人鞠躬,道:“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大一物理系新生洛汐。这次的开学典礼,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和同学们说些什么,不如你们直接问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如何?”
有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声问道:“洛汐,你为什么那么拼命?”
我微微一笑,道:“拼命?我只是觉得比起其他,读书算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也许你们会问,这世上还有比读书难的事吗?问到这个,我想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
故事要从十八年前的冬天说起,那时我刚出生,便被父母丢在路边的草堆里了。秋城的冬天很冷,刺骨寒风,吹得人脸疼,我哭了,很大声,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可却没人敢上前抱我。
爷爷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将我一把抱起,用手中的糖逗我笑,哄得我不哭了。后来,他又把我抱去隔壁一位刚生产的大婶家求奶给我喝。见我吃饱喝足,沉沉睡去之后,他才开始跟家里人商量收养我的事情,他儿子媳妇都不同意,可爷爷坚持要领养我。于是乎,他被逼搬离新房,又回到了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老屋,带着我艰难地讨生活。
白天他用背带将我背在身上后四处收废品,卖纸板,赚点小钱养我;晚上,他缝缝补补,做饭洗衣,给我当爹又当妈。秋城改造之后,废品啥的也不让收了,爷爷就找了一份给工厂守大门的活,勉强能度日。
后来我去上学了,钱不够用,他又接了个活,给人家擦皮鞋,我每晚放学回家都能看到小屋里放满了别人送来的皮鞋,闻到浓厚的鞋油味......
这一晃就是十三年。
我刚上初一时,爷爷半夜不舒服,从床上栽倒,我吓得赶紧送他去了医院,他握着我的手说:“汐汐,别去医院,费钱,送爷爷去王婶家开得诊所,拿点药就好。”
我不肯,硬拉着他去了大医院,检查结果一出,爷爷面色淡然,我却先崩溃了,是胃癌。
爷爷问医生他最多还能活多久,医生说:“最多不过一年。”可他却硬撑了两年半,都不肯闭眼。等我考上了高中,终于要离开秋城了,爷爷握着我的手才开始交代身后事。
爷爷一死,他的儿子媳妇就收回了老屋,将我赶了出去。而爷爷的尸身他们也没有好好对待,用草席一卷,在山上挖了个坑随意掩埋,连个牌位也没有。
我为爷爷立了牌位,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最后却没这么做。后有幸遇上了洛叔,他三十而立,得了白血病,却无子无女,无亲无故,便将自己的财产都留给我,唯一要求就是替他收尸,每年清明的时候给他上柱香,留一束鲜花。
我送走了爷爷和洛叔,背上了行囊去城里读高中。午夜梦回,我总能见到爷爷和洛叔,生怕自己不够优秀,辜负了他们留给我的一切。
寒暑假时,我经常谎报年龄去打工,有一次在奶茶店打工遇到同学,他们甚为惊讶,告诉同学,告诉老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做了什么坏事被全校通报批评,惹得众人敬而远之。
所幸班主任通情达理,解释了我的家世,帮我申请奖学金和贫困补助,高考之后又给我介绍了两个家教的活,赚些小钱。
一路走来,经常有人会问我这么些年过得难吗?可我再难,也难不过我爷爷,他躺在床上,看着光阴一寸寸从指尖溜走,可他还放不下我,怕自己走后就没人能护住我了,我忘不了他临走前从眼中流下了满是悲凉和绝望的泪水;
我再难,也难不过洛叔,他三十而立,正当壮年,手里却握着白血病的诊断书,每一次忍痛化疗,他脸上满是不甘和忍耐,我忘不了他在生命中最后一刻对这世间的眷恋;
我再难,也没拥有什么值得让人嫉妒的地方,也不会像爷爷一样,自己尚在人世,便被子女丑恶的嘴脸所恶心,感悟到人性的泯灭,人世间的冷暖。
所以,比起这些,读书这件事情真的很简单!
那个男生站在原地,半晌带着全校师生一起鼓掌,经久不息......
十八岁的阳光透过礼堂的窗帘,照在了我的身上,恭喜你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