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连载)
所谓人生啊,在一路跌跌宕宕,草栖露宿后,能够轩然语笑,眉睫之间,卷舒风云之色。
《泅渡》(连载) 梦里梦外,皆是一般模样,像是一场纸醉金迷的盛大演出,灵魂飘没。高三的日子,不好受,夏日余火仍灼灼地燃烧着,周身的空气被夏天点燃,不仅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愈加烧热,笔尖的摩挲声急躁而又迅速,像是处在热浪中,不由自主的翻滚,生怕被烫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得到所谓上天的回报,是被遗忘了吧,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自己总是最角落的一个。高三就是这样,不止是我一个人满心苦楚,每个人都被这巨大的压力压的难以喘息,可能悬崖与山尖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走进高三的教室,无论在哪个角落,翻书声绵绵不断,印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厚厚书页一层一层地叠加在杂乱的书桌上,空调夹杂着厚重灰土味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我的额头,透过四周封死的玻璃窗,看到窗外几十米高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像是身处高墙林立的玻璃监狱,压抑寂静的气息贯穿我的心肺,一点一点地侵蚀新鲜的血肉之躯,自由的灵魂同样被吞噬着。
颜,我最好的朋友,对她最美好的印象应该还是停留在高一吧。
入校的时候,知道她以全校最高分考入学校。报道的那个早晨,阳光很好,每个人都憧憬着新同学的模样,我也不例外,但是我也并没有觉得有兴奋的感觉,毕竟我知道,能考到这个学校的女生,不是四眼妹就是侏儒。
可是即便过去这么久了,我也能深刻的记得,那时候大家见到颜时候的痴样,就这样,很简单的,她被公认我们学校的校花。
那时候班里的男同学一点也不老实,争着跟颜搭讪,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一群男孩围在一起谈论着她。可是我偏偏跟个锤子似的,不懂怎么讨女生的欢心,怎么和她说上话。
也许是上天对我的青睐,老能在不知不觉中和夕颜增进关系,可能是自己这中规中矩的清秀模样不让她讨厌,三个月内,我们从陌生人到朋友再到她跟我表白。
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那个如梦似幻的下午,她的披发被风吹的很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白皙的脸庞令我沉醉,也许就是沉醉的太投入了,我拒绝了她。
颜美的很不真实,但我总感觉她像是梦里虚幻的角色,不敢也不能将她变得可触。很庆幸,仍能成为她的蓝颜。
多年之后想想,如果当年自己答应她了,可能她的人生又是另一番光景吧。
青春就是一场跌宕的旅行,路上有苍山洱海,也有苟且偷生,那些消失的岁月,像是隔着一层积灰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让人无法迷途知返。
一到空闲的时候,颜就会拉着我去操场寂静的一角,那里的视野很开阔,周边没有砖瓦堆砌的起来的沉默,也没有城市喧嚣的气味。好像我们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内心深处的偏安一偶,我和颜躺在那里的草坪上,仰望着充满自由气息的蓝色苍穹,这个时候,我能想到很多东西,想起童年,想起父亲,想起每个漆黑的夜晚一个人的样子。伤心之余,颜总会拉着我的衣角,轻声告诉我,她又换了一个新男朋友,叫我放心,他对她很好。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在为她担心,颜换男朋友的速度让我吃惊,并且与她成绩退步的速度倒是成正比。可是我也只能敲敲她白皙的额头,玩笑似的说:“这次你又想玩多久呀?”毕竟,她的性情我是了解的。
燥热的天气终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中度过,秋风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短暂的衔接让高三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终于,一场暴风雨让我堆砌起来的高墙瞬间崩塌。
九月。秋老虎走的比以往要早,花开花落,青草萧瑟,原本丰收的季节,现在连田间地头也看着萧索,阴郁的天空吝啬地将湛蓝收起,云朵一丝丝凝固,我也想变成大街小巷不被心情驱使的植物,毫不在乎,斑斓得肆意。每个晚晴的黄昏都被云霞拉的无限的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感觉远方蓝色苍穹上有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在广大的星空下紧促的生活。一颗颗流星划破星空,像是与赶路的时间赛跑。我知道,决战的末日要来了。
回到家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关起来,插上房门,十多年来都是如此,与母亲的交流也仅剩“出来吃饭。”“考试成绩怎么样?”每次拿成绩单回去,麻木地让母亲骂一顿,又回房做着自己的事情。那天,她拍了拍我的房门,大声的说:“你就这样吧!看你能把你混成什么样,刚刚班主任来电话,问你知道你们班一个叫颜的同学去哪了?她说给她家长打电话也没人接,你看看你一天都在和什么人混一块,搞得人心神不宁的!”听到她的话,我才忽然想到,这两天放假,给颜发信息也没见回,还以为是她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对颜的担心让我焦躁不安,我放下手头的事,不管母亲的呵斥,夺门而出。出门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淅淅琳琳的雨,没管那么多,坐车穿过这座城市,奔向颜所在的小区。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因为没有拿伞,头发已经湿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能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到了她家门口,这种莫名的感觉愈加强烈,开门的是伯父,他泛着通红颜色的眼睛深深凹陷进去,满脸大写着疲惫与悲伤,空洞无神的双眼看得我心发寒,他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我,伫立无言。“伯父,颜去哪了?”我忐忑的问他。颜的父亲还是没有说话,把我带进房子里,颜的母亲伏在茶几上哭泣,面色憔悴,像是经历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累的瘫倒在这。我下意识的回头转向伯父,他有意规避我的眼神,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上前安抚他,“伯父,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助颜的。”颜的父亲抬头望着天花板,“她死了,颜她死了,我的女儿她死了!”最后一声歇斯底里,像是一头受伤已久的野兽将积郁心底的痛爆发出来。“什么!”我双腿一痉挛,应声坐地。空气沉默了两分钟,我抱着双腿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的母亲早就伤心欲绝,现在又被我和伯父的对话点燃,发疯了似的抓挠这头发,硬要往墙上撞,我和伯父赶紧上前拦住她,伯父抱着伯母往沙发上拽,伤心过度使得大脑急速充血,颜的母亲晕倒在沙发上。“任慧!任慧!”伯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抱着伯母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刻,他们像是处在电影中的人物,画面不断地闪过我的脑海,伴随着黑暗吞没大地,向日葵大片大片枯死,候鸟成群结队的送葬,一场末日般的梦魇回荡在脑子里,凄凄惨惨,扑朔迷离。
很快,我和伯父将伯母送往医院,在120的车上,伯父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我从他那里得知,颜是自杀的,法医说是服下了大量砒霜,急性毒药导致死亡。他从兜里拿出一张A4纸递给我,纸的上端用红笔写下了鲜红的“遗书”二字,我胆战心惊的读下去。
“爸爸,不要为我太难过,轻生的念头我其实很早就有了,这段时间你们说我变得乖巧了,是啊,因为我不想难过的死去,我很珍惜与你们开心相处的日子。陈升那个男人,我恨他,曾经我又是多么的爱他,可是他抛弃了我让我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爸,我受不了了,这个世界压力太大了,我应付不了高考,应付不了你们,应付不了自己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妈妈,平时您管我那么严格,我不怨你,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请原谅我这自私无知的行为,我完成不了您对我的期望,我的离开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以后也不用让您费心劳神了。我只希望您和爸爸能幸福的快乐的生活,没有我这个累赘,我相信你们能过的更好,妈妈,来生在做你们的女儿。
冷,不要伤心,是你,让我的黑白世界里多了几分绚丽。世间唯一不必费神得到的应该就是年龄了吧,往往在岁月轻擦间,又改变了一切,我们都在渐渐长大,比起我的踟蹰无奈,你要比我坚强得多,我在天堂看着你呢。谢谢你,冷。好好生活下去。”
爱你们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