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全典时代（6）星空
夜半时分，万籁无声。
“我认为有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未得其所。机缘把他们随便抛掷到一个环境中，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处的家乡。”
京奈在橘灯下仔细阅读，在一个高考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感悟：我们有家乡吗？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家乡呢，那里有着我们的过往，是我们的起源。那我们的家乡在哪儿呢？父母好像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说起过以前，每个人的人生都规划好了，确实没什么可交流的。但是老师就不一样，虽然村田老师很沉默，但是他是有故事的人，老师消失了好几天了，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村田老师还能回来给我们解答这个疑惑吗？高考在即，还有之后的成人礼加冠，不知老师还会不会陪伴我们....
寂静，窗外的月并不能回答这所有的问题。
K市蜂巢内，全典委员会的管理大厅，协调部的组长佐藤正在向前来视察的全典管理委员会监管委员会的同事报告。
“最近出现的偏差越来越多了，从数据上看，环比增长了0.012%，照这样下去，我们的修正人员根本不够，还要拜托监管部门的同事调查原因，方便解决。”佐藤说道。
监管员堀部一脸正容，脸皮绷紧，嘴唇微抿，看了看四面的大屏幕，还有工作人员舞动的手指，然后说道：“正是接到报告说异常行为增多，我们才来视察的，看来，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堀部顿了顿又说道，“我才来多久，就有两起异常，之前来可是一次也没遇见过。全典诞生了200多年了，这一次......”堀部卡了卡，意识到什么，又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们会调派一群实习生来帮忙，机器人的功能也要再完善一下，跟开发部门沟通沟通。”
语罢，堀部与身后的机器人跟着一起离开了大厅。佐藤一脸颓色，连续加班小半个月了，虽然有机器人的帮忙，营养液也足够，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与之后的加班，还是让人感到疲惫不堪。
太过疲惫了，所以对这种生活突然有了厌烦，哪怕是执法工作，好歹可以去不同的城市。可是协调部的人员，全要24小时对着大屏幕，看着那些纷繁杂乱的数据，一点乐趣都没有。
全典之下，计算出来的每个人最完美的人生，真的是最完美的世界吗？
这一次若有若无的疲惫感与厌烦让佐藤起了疑心，
佐藤身后，大屏幕上关于他的那条数据也偶然抖了一下，但在大环境中并不算特殊，所以工作人员忽略了过去。
全典时代对于防范过于自由的思想，有着独特的防卫体系。人类需要敬畏，遵守全典的一切安排。
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秋子的脑海时不时会冒出迷惘的念头。
这天，秋子做完了作业，又开始思考。如果按照全典，现在是晚上9点，等10点做完作业我就要上床睡觉，保证合理的睡眠时间，让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可是10点以后的街上是什么模样呢？
秋子看到的晚上的星空都屈指可数，还是为数不多晚上生病去医院的夜晚的匆匆一瞥。书本上的大熊星座，北斗七星，仙女座——这些都是在360度拱顶数字屏幕上看到的。
村田老师说这个星空跟真实的星空是一样的。
那么，这是真的吗？秋子不断的涌来巨大的好奇心，想要仔仔细细看真正的星空了。秋子试图从窗户外弯出脑袋。连这件事秋子之前也不曾做过。可惜只能看到厚厚的幕墙和一小块月亮，几个零散的星星，以及几个摄像头而已。
秋子决定出去看看真正的星空了。
穿着睡衣，提拉这拖鞋，走出了家里。
还好夜晚有着月光和昏暗的灯光，夜里的路，还是认得的。秋子慢慢地走到了街上。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
“砰”的一声，秋子被撞倒在地上。蓦地起身，只见福山一脸惊讶，掏出了扫描仪对准秋子。秋子冷静地举起双手，等待蓝光从头部慢慢滑落到脚踝。“扫描完毕，该公民的编号为GHKKF5685266542，K市山吉高中三年级五班学生。无异常。”
“喂，小姑娘，怎么走路不看路啊。”福山问道。
“看星星，不小心撞到前辈，对不起。”秋子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写道，并深深鞠了一躬。
发现是个不能说话的小姑娘，福山心里软了下去。“下次走路小心点噢。”
正要离开，福山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才17岁，晚上不应该随意出来的，你违反了全典时代的规定啊。”
“想看看真实的星空。”秋子在纸上写。
顿了顿，她继续写下：“我很迷惘。”
迷惘？这是福山第一次看见这个词语。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秋子写：很难解释。
按照全典，福山应该立刻把秋子送回家，告诉家长秋子晚上乱跑，由家长教育秋子。可是看到恬静的秋子，福山犹豫了起来。这个小姑娘，应该心里和自己有某种相同的感受吧，就是那种“很难解释”的感受。
“要不，我们一起坐下聊聊……那个，那两个字怎么读？噢……迷惘。”
到了这个时候，城市的大部分公民已经遵照全典进入熟睡，大街上人迹罕见。他们在就近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福山侧过身来端详着秋子，疑惑这个高中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他虽对这个词的意思也还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个词在全典时代是需要避讳的，像瘟疫一样不能被提起。
福山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
秋子低下头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善良的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字体娟秀工整，像极了眼前这个秀气恬静的女孩，但工整之中又藏着那么点不羁与倔强。
福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手机念到：“全典词典，迷惘。”手机以柔和的女声回答道：“迷惘，属于心境障碍中的一种类型，是一种以过度思考、怀疑绝对真理而不知所措、精神低落为临床表现的精神疾病。该类患者通常心智失常，情绪波动极大，时而情绪高涨，时而又异常低落。他们时常扰乱公众秩序，发表煽动性极强的言论。部分患者对社会的危害性极大，所以全典会对他们进行免费的隔绝治疗。据相关资料统计，这是当今社会自杀率最高的疾病之一……”。
秋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她在纸上写道：“你相信吗？”。
这个问题像子弹一样精准的击中福山，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从小到大，全典指导了福山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几时睡觉，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大到和谁交朋友，找什么样的伴侣，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的。每件事情的对错在他心中总是泾渭分明，没有丝毫疑虑的。
全典告诉他的，他都甘之如饴。只是，那个清丽温婉得像一朵盛开的水莲花一样的笑脸总是浮现在他眼前，近来尤甚。他清晰的感受到，他心中已经开始滋生某种东西在侵蚀他看似无懈可击的最高规则。就像看似坚挺的大树，跟下已经包围着重重叠叠的蚍蜉，危机四伏。特别是当他如履薄冰的干完一天的工作，回到空无一人的住所时。
“要是从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相信，只是现在…我也…”福山边说边用一只手撑着额头，脸色颇为难看。秋子用手轻轻拍了拍福山的肩膀，手指向上指去。福山抬起头，空中星罗密布，还飘着几片轻纱般的云，不像白日那般洁白可爱，却增添了几分神秘。他呆呆地望得出神。
秋子第一次感觉自己和天空这么近，又有微风拂面，生出一种快感，那感觉不像平日兴事那样让人兴奋，这是种如此幽深的欣喜，绵绵不绝。秋子心下感叹，虽然这和我在VR眼镜里看到的星星一模一样，但是这般的心旷神怡确是那VR眼镜带不来的。
“看到星空这么美，我竟然有点难过。”福山尴尬地笑着说。
秋子在纸上写道：“你为什么难过？”。
“为全典工作曾经是我的理想，‘全典高于一切’这个口号让我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多么神圣啊。现在我竟然开始怀疑它的意义了，该死的怀疑。但我又害怕自己失去这份体面的工作，我真可恶，对不对。”
“那你想过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吗？”秋子飞快地写下。
“我想，全典就是所有的意义吧。
秋子摇了摇头，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这一刻，你和我在一起，抬头就能看见星空，才是真正的意义。（未完待续）
下一章 【科幻】全典时代（7）索塔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