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豆腐汤

        我还没有想好这个故事的开始与结局，我只是知道我想写个有心无力的故事。

       星期天的下午，陆先生一个人离开家，关上门的声音哐当一响。

        四点钟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没有多少力气，他们手里捏着扇子柄，眯着眼睛看着彼此，聊天。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叶的声音被风吹动了，然后被干燥的蝉鸣声掩盖，在燥热的地面上投下单色的阴影。路上的车子不多，自行车随意的停在马路牙子上，水泥路上的坑坑洼洼里面堆着碎块和土块，陆先生看到了空气里的灰尘，顺着阳光的痕迹。

     “老陆，又来买豆腐么？”买豆腐的是对四十岁的夫妻，丈夫现在不在店里，和他打招呼的是妻子，她的腰上围着一个陈旧的粉色围裙，头发在脑后扎成一团。

        陆先生笑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在豆腐摊上用眼睛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把手伸进口袋。“老板娘，有没有早上新做的？”

      “这是什么话，都是早上新做的。”买豆腐的女人笑起来有些刻意，她不太喜欢这个玩笑，“你看这块老豆腐都卖了一大半了。”

        陆先生买了老豆腐，一块一斤重的老豆腐，豆腐的皮是深深的蛋黄色，就像蛋糕的颜色。

        儿子喜欢吃他做的豆腐，虽然是夏天，热腾腾煮一锅砂锅豆腐，放几个陆先生自己炸的碎肉丸子，一根排骨汤里的排骨，两大勺海米，半斤切成块的老豆腐，一团粉丝，切成小圆点的葱花和切成条的半块生姜，一整碗的高汤，半碗水，不用放盐，不用添醋，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围坐在小木桌子旁边坐着，然后等待砂锅在煤气灶上面烧够了半个小时，端着自己的小碗一点一点的吹着吃。

        丸子前天刚炸了一老碗放在冰箱里，做丸子的碎肉需要一根一根的用指甲把肉筋挑出来，排骨汤早上才熬的，除了豆腐，现在需要买的只有新鲜的葱，陆先生已经是老经验了。卖葱的店在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

        儿子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很晚，不是九点就是十点，他在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做中介，每天都要穿一身西装骑着电动车，手机放在贴身的西装口袋里，穿行在大街小巷。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总是把皮鞋踢掉。陆先生就会说他两句，几乎成了每天的惯例。

      “一天天的在外面给别人找房子，什么时候给自己找对象呢。”

      “每天回家都这么晚，工资高不高呢。” 

      “你妈要是还在的话，就不用我说你了。”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时间快要指到五点钟，放学的孩子坐在爸妈的电动车后面左顾右盼，拉着爷爷奶奶的手，一整片的红色和白色走过来，空气变得躁动而充满活力，陆先生知道自己必须走得快一点了，要不然就需要排队才能买葱。说到这个，陆先生要去的那家店开在隔壁小区的门口，是那种新开的有机蔬菜店，价格又狠又贵，但是现在的食品事故那么多，加上又是农药又是转基因的，很多老人都选择了来这里买菜，陆先生只和儿子一起生活，自然一点也不想冒险。

        陆先生加快了脚步，“再不快一点，那些喜欢插队的大妈就来了。”但是还是晚了，在店里等待了二十分钟，索性又买了一点新进的香菇，虽然最近香菇很贵，但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陆先生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一手提着豆腐，一手提着葱和半斤香菇，顺着来的路往回走，梧桐树的绿色失去了意义，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做饭是个辛苦的工作，尤其是当你老了，不再给自己做饭的时候。

        整个世界都慵懒，太阳的余热还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