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英雄,叫大火
过了初一,瞎子奶奶拎着那经过岁月磨损的篮子,里面放着一碗红烧肉,两瓣大蒜,还有那朵枯萎的向日葵,早早的来到了大火的坟前。
大火姓张,命里缺火,他是1998年出生的,比我大一岁。大火可怜,刚出生他的父母就离开了他,瞎子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扶持大。
2000年,他2岁。那时候大火刚学会说话、走路。瞎子奶奶告诉过我,大火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他不问瞎子奶奶叫奶奶,一直叫的是妈。村里的人也都夸大火走路瓷实,不用扶,能一口气走的老远。瞎子奶奶拍着手,嘴里喊着:“大火,来,过来。”大火笑哈哈的朝着瞎子奶奶走过去。
2004年,他6岁,他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为了给大火凑够上学的学费,在04年的暑假里,那年的夏天,很热,大火争着吵着要陪瞎子奶奶去地里干活,瞎子奶奶拗不过大火,只好扛着扁担,拉着大火去沙地里摘西瓜,黄瓤的,特甜。大火很有劲,能一下拿两个西瓜,不带喘气的。瞎子奶奶:“大火,慢点,别摔着了。”大火:“妈,我很有劲儿的。”瞎子奶奶看着大火,露出了笑容。
都说刚上小学的孩子特别调皮,大火似乎比我们更成熟了一些,他每天都帮着瞎子奶奶干活,不管多脏多累,都能接受。大火的学习成绩,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每次的奖状都有他的一份,瞎子奶奶也为此感到高兴。
2011年的9月是大火的13岁生日,他不仅为这一天生日高兴,也为他今天能顺利上镇重点中学高兴,瞎子奶奶在那天早早的起了床,奶奶每天都起的很早,只不过今天更早。她给大火煮了两个鸡蛋,烙了一块韭菜饼。大火是个孝顺的孩子,“妈,你先吃。”“娃,你吃吧,我不饿。”每个父母遇到好吃的,都是留给孩子,瞎子奶奶也是如此。大火后来告诉我那是他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了。
自从大火上了初中后,我和他见面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了,每天我放学后都要去看瞎子奶奶,每天都在念叨:大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呀,也不知道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大火回来的第一个星期,我去接了他,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的,我告诉他瞎子奶奶每天都在念叨你。他没说什么,拉着我去河边把脸洗了洗,头发又整理一下。在回去的路上,他告诉我初中并不是很好,有很多城里来的孩子,看不起我们农村的。并不让我给瞎子奶奶说这事,怕她担心。
2014年9月,大火上了市重点高中,我们的联系也更少了,瞎子奶奶还是每天都在念叨大火,大火也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瞎子奶奶他在那里过得很好,同学都相处的很好,食堂的饭也很好吃。瞎子奶奶听后,嘿嘿地笑。
其实我知道大火在高中并不是很如意,受着高考的压力,每天的饭是两个馒头就咸菜,保温杯里泡米饭……能省的地方大火都在省。
在我的印象里,大火就干过一次坏事,15年的暑假里,大火听见瞎子奶奶念叨着说想吃鱼,村里就一个鱼塘,还是搬迁户老张头的,脾气特别不好,只要有人靠近他的鱼塘,他就怀疑人家在偷鱼。不过他养的鱼味道极好,我就只吃过一次,还是中秋节那天,他有求于我爸,拎着一条肥大的鲤鱼,挂在我家的搭衣服绳上。
中午的时候,村里人都在睡午觉,大火拉上我,来到了老张头的鱼塘,他让我帮他把风,大火会插鱼,从小就会,没人教过他。几分钟后,大火手里提着一条草鱼,带上我赶紧离开了鱼塘。大火拎着鱼,一蹦三跳地回到了家,还没进家门,就喊着瞎子奶奶,说有鱼吃了。
瞎子奶奶看着大火问:“鱼哪儿来的”。
大火骗瞎子奶奶说:“是在河里抓的”。
我第一次见瞎子奶奶发火:“河里抓的,你倒是再给我抓一条,现在河里都污染那么严重,能抓到这么大的鱼”?
大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给瞎子奶奶跪了下来。
瞎子奶奶又问我:“娃,你告诉奶奶,在哪儿逮的鱼”。
我只好把事情缘由告诉了奶奶。
瞎子奶奶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大火,向老张头的鱼塘走去,我不知道瞎子奶奶后来怎么解决这件事。但我依稀记得这是大火犯的第一次错误,也是最后一次错误。
2017年是大火最高兴的一年,是瞎子奶奶伤心的一年,大火顺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接到邮局打来的电话,大火特别高兴,骑着自行车去镇里领通知书。
2017年8月23日,大火那天像平常一样上街买菜,二婶家的孩子王壮把柴火垛给点着了,引来一连串的着火,王壮手里拿着向日葵,站在那瑟瑟发抖,不知所措,那根经历了风霜的朽木眼看着就要掉了下来,大火冲了过去,把王壮给推走,自己却被木头砸中了,火势无情,瞬间烧遍了大火后背。
重症监护室的灯亮着,瞎子奶奶的心一直在悬着。灯灭,医生摇了摇头,瞎子奶奶哭了,说着:大火是英雄,我应该感到骄傲,不能哭,待会让大壮看见,他会难过的……
都说他命里缺火,他缺的是父母火一般的爱。
都说他孝顺,他是为了让瞎子奶奶过得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