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云胡不喜1——沧夷神君?
天还未亮,长河渐落,星子西沉,悠悠腾起的一朵小云上,慌不择路的小帝姬听到耳畔阵风急吼,周围黑漆漆一片,不知身在何方。
思至半夜,在大事上从不忤逆长辈意愿的凤九,做了一件自认为惊天动地的事:逃婚。
狐狸洞中有一处通往外处的密道,是凤九幼时跟着姑姑混时无意发现的。密道极其狭长,还有暗流,幸好凤九水性不错,在密道中七拐八拐好不容易钻出来,精疲力竭的她随便唤了朵云,往青丘外头飞去,姑且想着到哪座山里躲躲,因为以她阿爹的脾气,无论她跑到九重天姑姑的住处还是躲到十里桃林,下场都是先结结实实挨她爹一顿鞭子后再拖去完婚。
在空中晃悠了大半个时辰,凤九隐约看到有青青山头自脚下飘闪而过,她正想捏诀落在山头时,忽然感到下方莫名出现了一脉强大磁力将她紧紧吸住,来不及使个定身术,整个人已被卷进打着旋儿的狂风里。
凤九两眼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凤九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方向,她脑子迷糊中尚存一丝清明,心中竟有些后悔:若在冲动逃婚前将思慕帝君之事让家里人晓得,再请阿爹去九重天同帝君说亲,不晓得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一时间周围亮堂起来,凤九迷茫地望向四周,场景竟是在一张喜床上。红帐被,高凤烛,月光清幽,虫鸣不休。难道,这是她同沧夷神君的洞房花烛夜吗?
但她不是逃婚了么,莫非还是被阿爹捉了回去?若如此,接下来一定是拿捆仙索将她捆进了轿子,然后直接拜堂成亲后送入洞房。
不对,凤九有些意识到或许自己是在做梦。但所知所觉如此真实,一时也拿不大准。烛火一摇,忽闻得候在门外的小仙童清音通报:“神君仙临。”
洞房花烛夜仙临到洞房的神君,自然该是沧夷。凤九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中生出几分恐慌,仓皇间从头上胡乱拔下一根簪子,本能地合眼装睡。簪子锋利,她心中暗想,倘若沧夷敢靠近她一步,今夜必定让他血溅喜床。
她略定了定神,管它是梦非梦,她既然不喜欢这个沧夷神君,而她一向又算是很有气节,所以即便在梦中,也不能叫他占到她半分便宜。
感觉神君步步走近,她警惕地微睁开眼,手中蓄势待发的簪子瞬时疾飞出去,却在脱手的一刹那,不知所踪。
凤九方清醒过来,才觉自己躺在一蓬软乎乎的锦被里头,闻得瑞兽炉吐出帐中香,寸寸润心,脑子里缓慢地转悠一个问题:她现是在何处?
猛然间,凤九发现,床边坐着一个陌生人,昏暗的烛火中,陌生人身姿笔直挺拔,似是在打量她什么。
若是常人,十之八九是尖叫一声扯着被子爬到床角,瑟瑟发抖用一种惊恐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厉喝:“大胆狂徒,要做什么?”不过凤九冷静下来,眼前这个人,若真的是狂徒,恐怕不会如此在床边老实地坐着。
想通此处,凤九放宽十万八千个心,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就着烛火凑近一瞧,眨巴眨巴眼睛,却愣住了。
眼前的陌生青年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用木簪子挽起,俊隽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凤九记得折颜提起过沧夷模样清秀,头上常戴木簪,平时爱好文雅喜欢熏香,顿时她心中一丝不安涌了上来,但还是佯装镇定地问道:“这是哪里呀?请问神君尊姓大名?”
见青年不语,凤九神色有些紧张,她不会真的落到织越山头了吧?
青年倒是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垂下眼眸,摊开的手掌中刚好是凤九用来防身的那枚簪子,声音淡淡的:“你是否该先解释下,刚才为何偷袭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