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生于1933年8月6日,亡于2002年11月。母亲从未读过书,却识大体懂道理,为人热心大方。她勤劳,善良,很有经营头脑。
1.母亲的婚姻
我的母亲和我父亲结婚,完全是父母之言。因为我的外公和我的爷爷两个人曾有约定,要成为儿女亲家。
我的爷爷后来成为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在当时社会还算是有钱人家,把我的父亲送到私塾学校里读了个小学二年级,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而我的外公家非常的贫穷,家里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我的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
我的父亲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地主家的女儿也倾心于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想娶那个地主家的女儿,被我的爷爷坚决阻止了。原因就是地主家的成分不好,会影响后代,同时也因有婚约在前。
恰好,我的外公去世,我的母亲和我的外婆无法生活,就到我爷爷家来借粮食。我爷爷不仅借给了她们粮食,为了减轻外婆家吃饭人口的负担,就把我母亲尽快娶了过来。
我父亲也是个厚道人,娶了我母亲以后,也是实心实意地过日子。只是那个地主的女儿,后来为了避免批斗,嫁给了我们本队上的一个贫民。
但地主家的女儿,因为享受惯了,不爱劳动,人非常懒。每次生产队上,大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她就开始装病,嘴里哼哼唧唧不停。家里家外的事,她都不做。她装病的事,村里的人都知道,最经典的一个笑话就是:每到吃饭时,她哟喝着她的儿女给她盛饭。嘴里哼哼唧唧的:“哎呦,我病得吃不了饭了,去给我盛点,我要稀稀的,上半碗,不要烫。”
村里人一听,都笑了。上半碗,就是一个满碗嘛。稀稀的,不要汤,就是要稠的嘛。
因为她不劳动,家里就靠一个男人劳动,挣的工分饭都不够吃,孩子们根本不可能去上学了。所以他们家孩子有三个孩子一天都没上过学。后来那三个孩子大了一些,也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挣了工分,才让下边儿的孩子开始去读书。
那个时候,他们家和我们家是队上孩子最多的人家。他们家九个孩子,我们家七个孩子。可他们家的孩子,每年没鞋穿,没衣服穿,上学也上不了。我们家的孩子,每年有两套衣服,两双鞋。孩子们都是上到当时最高的学级。
同样的社会条件,同样的家庭人口结构,相差这么大,这里边儿主要源于我母亲是一个勤劳的人,那家女主人是一个懒惰的人。
为此,我的母亲经常笑着打趣我的父亲;“你那会儿幸亏没娶她,你要是娶了她,你身体又不好,怕孩子们都要饿死了。她嫁的那个男人,多亏身体好,勤扒苦做,勉强糊个口。”
父亲每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地望着母亲,笑而不语,不住地点头称是。
2.母亲的勤俭持家
那时候,吃的粮食靠生产队挣工分分粮食。我们家孩子多,劳力少。一张口九个人吃饭,靠生产队分的那一点点粮食,根本不够吃。好在,那时候,生产队给每家每户,分了一小块自留地,也叫菜园子地。
母亲利用早上早起,晚上加班的时间,见缝插针地去菜园子地忙碌。父母亲在菜园子周围,不断地开荒,慢慢地加宽加大自留地的面积。在自留地周围种上南瓜,葫芦等。在家门口的牛圈棚,猪圈棚周围也都种上丝瓜,葫芦。家的四周,能种上菜的地方都种上菜。这样,我家每一顿做饭,只用一点点粮食,加上大量的这些菜和自留地的粮食收入,可以维持很久。
等到没有这些菜的时候,母亲就到山上拉槐花,捡地耳,摘野菜,弄豆腐渣掺到粮食里一起吃。
即便是这样的勤俭节约,想尽一切办法来糊住一家九口人的肚子。但每年到了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依然还是粮食接不上。母亲真的是感受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面对着空空的粮缸,九张等着要吃饭的嘴,母亲毫无办法,急得坐在门前柿子树下嚎啕大哭。
哭过之后,母亲便去找住在城里的小舅帮忙,小舅每次给母亲五元钱,够我们渡过三个月的春荒。
3.母亲的生意经
母亲刚开始的时候,在生产队上干活挣工分,她发现挣工分远远不能支撑我们这一大家子九张嘴的粮食。母亲后来就选择给生产队放牛,因为她发现放牛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干私活儿。
母亲每天早上起来很早,和队上的其他放牛人,把牛赶到很远很远的荒山上去放牧。荒山没有生产地,不怕牛下到庄稼地吃粮食。她们可以放心尽情地去砍柴,割龙须草,捡桐子之类的活。
母亲不仅勤快,干活手也快。几个一起放牛的人,每天只能砍两担柴,母亲一天能砍三担柴,母亲也有劲,每担柴,都能挑到一百多斤。
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院子里常常有三垛子柴,一垛子柴是自家烧的柴,一垛子是随时卖的,只要家里缺钱缺粮了,就去卖柴。另外一朵子柴是待价而沽的。
后来政策放宽了,可以养猪后,父母每年至少养两头肉猪。卖一头猪,过年再杀一头猪,自己吃肉和油。母亲还养一头母猪,母猪经常生一窝猪娃,十几个,可以卖许多的钱,够给我们交学费和买衣服。
养这么多猪,猪是要吃东西的。买不起饲料,全靠吃草和洗碗水。母亲经常早晨很早起来,到山上去拉一种叫构叶树的叶子回来喂猪,我们小孩子放学之后,都要去薅猪草,用来喂猪。
打粮食后,母亲把麦子的麸皮,谷子的谷壳,都用来喂猪。冬天无树叶和草,母亲在秋天时,己经将麦桔梗,稻草杆晒干后,都拿去粉碎,打成那细细的粉末储存在家里,兑上水喂猪。在山上种南瓜和红薯,也是冬天喂猪的一个法子。
我们那时候,能够上学,一年能穿上两套衣服,能穿上两双鞋,全靠母亲卖柴,养猪。
七十年代末,能够在市场上自由卖菜的时候,母亲便在自留地里经常种上一些早玉米,葫芦,南瓜,花生拿到集市上去卖。可母亲不识字,不会算账。每次去卖菜,就要带着我们上学的孩子去帮她算账。
母亲说,她会算老婆婆帐,不会算细账。什么叫老婆婆帐?就是,这个菜是三元钱一斤,正好三斤,三三得九,她知道。如果是三斤二两,母亲就算不到了。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只要上了三年级开始学会乘法的时候,母亲就带我们到市场上去。她卖菜,我们帮忙算帐。我们小孩子通常拿个树枝,在地上慢慢算好,她再收钱。
有一次,我跟母亲在市场上卖花生,那天正好是下班的时刻,很多人围在我们身边。母亲称称,我在旁边拿个树枝在地上算帐。因为我算得比较慢,人又多,母亲一会儿忙着收钱,一会儿忙着称称,其中有一个人称了二斤五两,趁着人多时,没付钱溜走了。
母亲闲下来后,和我对收钱帐的时候,发现她称了二斤五两的,怎么没收钱。我才说,我没算那个钱。母亲顿时懊恼不已,伤心不已。
随后对我说:“你可是要好好上学,你看妈妈不识字儿,今天就被别人欺哄了。人一多,不会算账,别人就把东西弄跑了,学习能让人心明眼亮。”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坚持非要让我们每个孩子读书的原因。
4.母亲的巧手
我的母亲,有一双灵巧的双手,这双灵巧的双手,为我们做衣服,为我们做鞋子。她做的衣服和鞋子,在我们村里有口皆碑。深得大家的称赞和欢迎。大概她也是希望我长大后,也能成为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吧,所以我的小名,她给我取了一个灵巧。
那时候村里大多的孩子就光着脚丫子跑,而我母亲长年累月,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手里总是不停歇,不是在纳鞋底,就是在缝鞋帮。夏日朗朗的星空下,左邻右舍的人,都聚在柿子树下聊天,母亲边跟大家聊天儿,手里还不停歇地纳着鞋垫,大家都好奇地说:“这么黑的天,你不怕扎着手吗?”
母亲说:“没事儿,我有数儿,扎不到手的。”母亲在黑暗中纳的鞋底儿也依然均匀,紧致,有条理。我们家九口人,母亲常常是让每个人脚上穿一双,每个人再备一双。鞋子做好了之后,两个鞋带绑着,就挂在床边的竹竿上,一挂一串串。常常是我们脚上的鞋子还没穿烂,那九双鞋子早已做好,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让左邻右舍看到了好生羡慕。
说起母亲做的鞋子,材料来源很简单。用一种树上的皮,划成丝,用面糊把丝刷在一个破被单子上,晒干,做成一个硬壳子,我们当地“饹被子”。用饹被子剪成鞋样。然后上边垫一些破布。鞋底里边垫的破布,是去城里捡工厂擦机器的抹布,捡回来,用灶堂里的小灰泡一泡,在河里洗一洗。洗干净,晒干之后,用来垫在鞋底里边儿。鞋底最外面再包上一层白布,从外面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破布,用线绳密密缝,纳成结实的鞋底儿。
鞋面嘛,就用做衣服剩下的布头来做,或者有时候去城里边缝纫店里买那个布头,一毛钱买一大堆回来拼接。
母亲每次给我们制衣服的时候,也是趁着商店销价,便宜的时候,买上一大堆回来,给我们每人做一套衣服。
母亲用她的巧手和勤劳,为我们撑起了一片温暖的天。让我们在那艰苦的岁月里,仍然感受到了温暖和幸福。
5.母亲的热心善良
母亲有一双远近闻名的巧手,她不仅给我们一家做鞋子,做衣服。村里人家经常来找她要鞋样,讨要饹被子,她就大方的给别人。遇上不会做鞋,做衣服的人,她经常帮助别人做鞋,做衣服。因为她经常帮别人做鞋,做衣服,所以在村里留下了良好的人缘和口碑。
到了农忙的时候,受过母亲帮助的人,都抽空来帮我们家的忙,母亲也会给别人还工。还经常让姐姐们去给别人家帮忙,这样和村里的人情越来越浓。
我奶奶那时候年龄大了,单独居住。我两个姑姑家的孩子比较多,他们经常来看我奶奶。买的东西都拿给我奶奶,但我母亲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见我奶奶年龄大,做饭不方便,每次就喊着这些亲戚来我家吃饭。
我奶奶死后很多年,我们家族的这些共同亲戚来了,每次母亲都热情地招呼他们,到我们家吃饭。后来,这些亲戚们都习惯了,一来就直接到我家。亲戚们都评价说:“不管吃好吃坏,二舅妈这个热情劲儿,都让我们心里坦然。每次到二舅妈家去吃饭自在。”
后来,我大妈为此还有一点儿怨言,觉得这些亲戚对我们家好,对他们家薄凉一些。母亲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们家条件虽然差,但是在村里,但凡我家能帮上别人忙时,母亲一定会热心快肠地去给别人提供帮助。在村里,母亲力所能及地去帮助过的人有很多。她的热心善良,一度在村里颇具盛名。
母亲一生一字不识,靠勤劳的双手,和强劲的肩膀在六七十年代,那个艰难的岁月里,硬是养活了一大家人,并且供养7个儿女读书。让我们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依然感受到了幸福和温暖。
母亲一生很平凡,但于我们这些儿女来说,却是伟大的!母亲的艰苦奋斗精神,和坚忍的性格是留给我们后辈最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