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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天走来

2018-07-20  本文已影响20人  萤烛之尚
从冬天走来

历经了十八年的艰难困苦,吴玉莲终于在这个夏天看到了一丝曙光。

二十多年前,吴玉莲中专毕业,经人介绍,认识了大学本科毕业的林志鹏。当时林志鹏被分配在机车厂工作,待遇优厚。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结婚了。

结婚后,机车厂给林志鹏分下一套房子,小两口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一想到老公如此优秀,吴玉莲喜不自胜,她的生活便是幸福美满的模板。结婚两年多,她怀孕了。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她沉浸在即将与孩子见面的喜悦中时,灾难发生了。

那是一个晚上,林志鹏和家属楼里的同事们喝酒打扑克,她独自在家吃过晚饭准备休息。突然,传来一阵凌乱又急促的敲门声,吴玉莲胆子小,有些害怕,颤抖着声音问是谁,对方把门拍得山响,语无伦次道:嫂子,不好了,林哥出事了!

吴玉莲心里一惊,挺着大肚子,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只见对方挥舞着手、语焉不详地说道:快去看看,林哥不知怎么了,跟我们打牌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我们马上打急救送医院了。

吴玉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跌跌撞撞赶到医院时,林志鹏已经被送入抢救室。吴玉莲大脑一片空白,六神无主,眼睛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门,祈祷着老公平安无事。

医生出来后,说明了病因:脑出血。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提议家属最好去北京的大医院做手术,以保今后无虞。

面对林志鹏突如其来的病,一大家子人顿足叹息,原本指望着出人头地的林志鹏能光耀门楣,谁承想命运如此捉弄人。吴玉莲更是欲哭无泪,她觉得束手无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精神上悲痛欲绝时,肚子也传来了阵痛,慌乱中被推入产房,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生下女儿。

整个月子期间,吴玉莲茶饭不思,更无心照料女儿,一想到巨额手术费更是愁眉不展。林志鹏的父母、兄弟姐妹均不富裕,筹集手术费困难重重。

吴玉莲本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奈何现实所迫,她只好鼓起勇气去找亲友们借钱,有的人二话不说、慷慨解囊,有的人考虑到她家的情况,担心借出的钱成了打狗的肉包子,婉言回绝。吴玉莲一会儿感动得痛哭流涕,一会儿又心灰意冷,她耐着性子将人情冷暖一篇篇翻过。

凑够钱后,吴玉莲便把女儿交给婆婆,自己迫不及待地随亲友们带着林志鹏去了北京。

所幸,手术很成功。林志鹏于九死一生间捡回一条命。一行人回到家中,吴玉莲将襁褓中的女儿紧紧抱在怀中,痛哭流涕。她百感交集,为突然降临的厄运,为这不幸中的万幸,为这个刚出生便无人关注的孩子!

林志鹏恢复后记忆力明显下降,一件事上一秒问过,下一秒又来问,反反复复,颠来倒去,自己不察觉,旁人早已厌烦,重新上班几天就被遣回家。不过当时是包分配的大学生,单位并没有开除他,每个月提供基本的生活费。

吴玉莲不相信一个好好的高材生病一场就如此不堪,成了百无一用的摆设。她试着拖关系给林志鹏找了几份相关专业的工作,都是干几天便被开除了。

情况远远比吴玉莲想得糟糕,她终于接受现实,除了勇敢面对,无计可施。她让林志鹏在家带孩子,自己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一个女人抚养孩子尚且不易,更何况还要为丈夫挣一份药钱。期间亲友们劝她离婚,她颤抖着、下定决心似的说:我横不下那条心,那样对不起孩子!

为了多赚点钱,她打了两份工,独自撑起了这个家。最艰难的时候是机车厂倒闭后,家里少了一部分生活来源,吴玉莲变着法地省吃俭用。为了买到便宜的药,常常徒步去好几家药店,货比三家后才从兜里摸出准备好的钱,仔细数过后再付款。她从来不去赶早市买菜,而是专挑剩下的、论堆卖的便宜菜。

唯有一样,她会毫不吝啬地投资,那就是女儿的教育,那是她的希望。

几年后,家属楼的同事们纷纷搬离,继而整栋楼停水停电,萧条之势如乌云,很快笼罩了过来,可是吴玉莲一家无处可去。没有水,只好去附近的哥哥家挑水,明明很无奈,每次都要陪着笑脸去。

她最怕的就是夜晚的来临,没有电只能用蜡烛或者手电筒照明,昏暗的光线一如她的处境,看不到未来的光。尤其是看到天真烂漫的女儿在仅有的一束光下学习、写字,她更是心碎一地:孩子本不该这么过!

她怕周围同情的目光,怕这种目光使孩子幼小的心灵变得敏感……她不甘心一辈子都这样过,更不希望女儿一辈子都生活在家庭的阴影下,所以她拼命地赚钱、攒钱,对女儿的教育分外重视,以至于在旁人看来过分严苛。

起初女儿也不理解,试着反抗:为什么管我这么严格?吴玉莲没有被女儿激怒,反而语重心长地看着女儿说:因为妈妈想让你的命运更多地握在自己手里,学习是你改变命运最轻松的一条路。

从冬天走来

吴玉莲清楚的记得她买房时周围人讶异的表情。是的,她节衣缩食攒下了八万块钱,再和亲戚们借些就可以买下可供一家三口居住的小屋。这让周围的人佩服不已、赞叹不已!于她而言,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居所,内心也多了几分轻松,似乎触到了暖阳的光亮。

随着收入的增多,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可是林志鹏的记忆力没有丝毫改善,还多了顺手牵羊的毛病。吴玉莲看到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商贩的货品、自行车……十分无奈,而林志鹏早已把这些东西的来路忘得一干二净,搞得吴玉莲哭笑不得、焦头乱额,甚至是崩溃咆哮。

那年外甥娶亲,作为舅舅的林志鹏是最有资格在新娘一桌落座的,然而,吴玉莲一把拉住他悄声奚落: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你是能坐高台盘的吗?林志鹏只好畏畏缩缩地退回。生活的苦难让吴玉莲一边变得自卑自弃,一边又激发她强烈的自尊,渴望被尊重、被平等对待。

当初帮忙救急的亲友宽慰她不用还钱时,吴玉莲仍倔倔地说:这钱我一定要还的。孩子高中时,吴玉莲将外债一笔又一笔都还清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玉莲硬是把这本苦经念出了甘甜。

女儿高考分数下来的那天,吴玉莲一家三口没有睡意,她内心焦急万分地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指针每向前跳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砰砰跳动。在指针指向零点的刹那,看着女儿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吴玉莲的手也不可控制地抖动起来。怎奈如此焦急的学生、家长成千上万,好几次电脑都卡住了了,这让吴玉莲的心更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声音安慰女儿不要着急。

看到电脑屏幕上赫然写着的女儿名字和分数,吴玉莲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从此,她的周围不再是同情的目光,她的这个小家与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喜乐无忧。

吴玉莲从裹夹着风雪的漫长冬夜走来,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春暖花开,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自强不息最让人动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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