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你忘了我的那天

从小住在乡下，每天的清晨从鸡鸣鸟语开始，清晨的阳光更确切的说像个温柔的大姐姐。阿嫲在屋子另一侧厨房灶火已经开始，烟囱上已经飘着几缕优雅的炊烟，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虽然没有掌声，但是依然是一场很完美的序幕。

起来搓搓眼睛就跑到厨房，没刷牙就嘴里衔着一个地瓜，她会说我不刷牙就吃东西以后牙齿掉没人要了，然后拉着我去刷牙。在那个没有灯光下漆黑的厨房里，给我安全感的是那个佝偻的背影。

因为不想让老祖屋空着，所以她坚持要在祖屋住着。老祖屋就像是一位暮年的老太太，但是在里面还住着另一位暮年的老太太。

在厨房忙活完之后，她会牵着牛去吃草，我骑在牛的身上，不由得想起唐僧取经的那个场景，只是我骑的不是白龙马，而她也不是孙悟空。

“以后长大了还会经常回来看阿嫲吗？”

“长大了要阿嫲和我去城里住”

“那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指着那儿吃草的牛，她循着我的手看过去，以为我的理想是放牛，怔了一下

“想放牛啊，那一辈子没出息喽”

其实我想说的是远方。

上学之后，我回到了县城，离开那天阿嫲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去城里，但是坐车的时候，没看到她，我哭得恨不得砸碎车窗跳出去。但是，我知道我要去城里读书，以后挣钱把阿嫲接到城里来。

每次阿嫲来城里看我的时候，都会带了很多旺旺糖果饼干，背着所有人给我一笔在当时来不起眼的零花钱。让我要经常回老家回去看望她，阿嫲年纪大了过个几年就不方便来城里了。

2012年春节，我回到乡下，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东西产生了怀疑。原因很简单，阿嫲突然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我，我突然有些惶恐与不安，过了好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阿嫲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呀？现在是上学呢还是工作呢？”  我开始了第一遍自我介绍，她喃喃自语：人老了，没什么用啦。

吃完晚饭，她拉住我的手又问了我一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阿嫲都一直想着你回来，吃饭了吗？现在是开始工作了呢还是上学呢？” 我又一次重新的说明了一番。眼泪差点儿就蹦出来了“阿嫲你要多吃点饭。”  想起了每到除夕的夜晚，我会迫不及待的跟着她，从厨房到浴室，再从浴室到房里，就是想拿到第一份压岁钱。

大年初一下午，打算从乡下走的时候，去了一下阿嫲的屋里，她刚醒来，我知道我要开始新一轮的自我介绍了，她像个挨了批评似的小孩，还带有一丝的愧疚，我跟她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要回城里了，她眼眶红了，陪她去散散步，看见她踩着碎步窸窸窣窣低头走路，生怕是踩空似的，走到田园洼地，她从口袋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个红包给我：“阿嫲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钱了，给你一个小的红包图个吉利，你还在外读书，要平平安安”，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夕阳下，阳光照在稻田里金光灿灿。斜阳无限，无奈只是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还。

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是短？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还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多少回？

待我下次回来，你还会记得我吗？生怕那一天你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