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父亲！我不成亲！那卢婉儿是将门之后，想来指定没读多少诗书，我不想娶这没文化的虎女！”容若跪在地上，一再恳求父亲取消这门亲事。

“她父亲可是镇守云南的大将军，我们和他攀上亲家，我们纳兰家地位便更上一层楼。你不是想去边疆建功立业吗？到时候投奔你岳父，随便给你记几个功，将来接父亲的班也不是不可能！”容若的父亲眼中只有权势，儿子的人生大事也让他算计在内。容若不再抵抗，只得如丢了魂一般起身，看着精打细算的父亲此时正高兴的数着利益，他又一次心死。

就这样，他被迫接受了这场包办婚姻。

但，老天对他不薄，妻子卢婉儿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虎女。

洞房当晚，容若故意大醉，卢婉儿看到夫君不醒人事地睡到地上，立马掀起盖头，照顾他上床休息，直到容若呼呼大睡，而后放下盖头，握着容若的手，靠在床边睡去。

第二天，容若晕乎乎的醒来，看着靠在床边睡觉还未掀开盖头的新娘，又发觉自己正牵着她的手，顿时清醒，对她也有了不少好感和好奇，便想掀开盖头看看。

“公子，你如若还未想好是否让我做你的妻子，就请不要掀开盖头，将我怎样接来，再怎样送回，这样于我们两家而言都不会丢了脸面。”卢婉儿的一番话让容若震惊。听这谈吐，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虎女，想着要是退婚父亲指定不会同意，还是鼓起勇气猛地掀开。

只见盖头之下，一张精致红润的小脸映入眼帘，眼神清澈，鼻子稍挺，整个五官在她白皙肤色的衬托下，又美上三分。加上刚刚温柔的声音，这哪是虎女，明明就是娇娘。

“既已掀开，婉儿就是公子之妻，以后定当做好夫君的贤内助。”

此后，每当容若忙完回家，婉儿便会伺候他洗漱休息，渐渐地，容若也沉浸于婉儿的温柔，对这个妻子更是疼爱。

这年冬天，婉儿无意中提到在府中赏雪总觉得缺点自然美，这个想法和容若不谋而合。于是，他便在城外的一片竹林中建下一座私宅。取名为芦园。

芦园建成后，容若禀明父亲后，二人干脆搬出府，直接在芦园住下。容若每次当完差后，总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芦园，而此时，婉儿早已做好饭菜，热好酒，边赏雪边等丈夫归来。容若归来后，二人边吃饭便赏雪，此间容若会同妻子分享这一天中顺心和不顺心的事，婉儿都会很仔细地听，有时还会给出不少好的建议。

而无事时，白天，若天公作美，二人便会到集市上闲逛，会朋友。若天公不作美，二人在书房内，也乐趣无穷。容若作诗词时，婉儿也时常能接上几句。婉儿看丈夫的诗词，觉得不好的地方，也会温柔耐心地说出。而容若酷爱书法，婉儿也时常学写，一时间，二人书法造诣都提升不少。到了晚上，城外不似城内热闹，二人最爱的游戏就是“赌书接句”，一人随口说一句书内的话，另一人要接几句，还要说出出自哪本书，谁写的，甚至是哪一页和书的位置都要说，谁赢了才能喝茶。有时玩到尽兴，二人时常一口甘茗喷洒而出，二人皆捧腹大笑！要说容若在文坛上也是久负盛名，可面对温文尔雅的妻子，却时常败下阵来。

就这样，夫妻二人幸福地过了一年多。可是，婉儿在身怀六甲后，身体每况愈下。容若也因公事繁忙时常很晚到家。到了临盆那日，婉儿难产，尽管容若一再言明要保大人，费尽力气终是以牺牲孩子的代价保下了婉儿。可此后婉儿元气大损。两个月还是撒手人寰。

看着府中的灵堂，盯着牌位上的一字一句，容若觉得和妻子成亲仿佛还在昨日。这一年多，是自己生平最幸福的时刻。可妻子是将门之后，身体明明很好，怎么会这么早就先自己而去呢？

他只恨老天爷对他太过绝情。

容若坚持要把爱妻埋在芦园，自己时常仍会回到芦园居住，里面的陈设都是按妻子的喜好自己亲手布置。而一次收拾东西时，无意中看到妻子给自己诗词续的诗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容若看着诗句，眼前仿佛看到妻子是如何俏皮可爱的续写自己的词。是啊，她是最知道自己心事的人！可当时习以为常的一切，如今都不在了……

许久，他慢慢磨墨，极度后悔难过地写下两句：

“煮书消得泼茶香，当是只道是寻常！”

写完，他收拾好自己，缓缓打开大门，一股狂风猛烈地拍打着竹林，容若看着在寒风中肆虐的风雪，只觉寒气入体，咳了好一会儿。

“婉儿，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了……”容若逆着风雪，顺着长廊直下走出芦园，慢慢地，消失在风雪中。

在婉儿一年后的祭日那天，容若也随她而去。二人共埋于芦园内，容若父亲一直让芦园维持原样，哪怕深夜也总有一几盏灯火不灭……